这些年来,电视圈拍片的人,越来越敷衍了。
“认真”两个字,反倒成了这个圈子的奢侈品,那句“认真,你就输了”,好像被一些人奉为圭臬。
敷衍,懒惰,照抄作业不走心,创作剧本不过脑,成了这个行业普遍的现象。
好在,也不全是这样。
刘和平七年前拍摄上映的《北平无战事》,就不这样。
为了这部戏背后,大家所付出的努力和艰辛,也为了让大家学会甄别好剧好演员好导演好编剧,小兮怎么也得给大家唠唠这幕后的事。
著名编剧徐兵说过一句话:“电视剧越来越像生意”。
做生意,计较的是时间的长短,追求的是投资回报率,因为这两个因素,落手要快,眼光要准,下手要狠。
所以,几乎不会有人,愿意“放长线钓大鱼”,耗费无数心力只做一件事。
但有这么一个编剧,入行三十余年,至今只写出了几部剧本,每一部,都是精品,这个编剧,叫刘和平。
国内历史剧巅峰的《大明王朝1566》和《雍正王朝》,都出自他的手笔。
当然,他的作品中,颇负盛名的作品,还有《李卫当官》,《沧海百年》以及本文的《北平无战事》。
刘和平爱读书,尤其爱历史类的书籍,在《大明王朝1566》之后,他开始有计划地筹备新的剧本撰写。
这一次,他把眼光,落在了解放前那半年的时间,那阵子,正是国内形势我党和国民党形势胶着,危机四伏的时候。
他的角度很特别,以金融经济为切入点,去想象那个时代的故事。
为此,他特地找了经济学家茅于轼畅谈几个小时,询问很多关于金融经济,以及当时发行金圆券的问题等等。
为了很好的投入创作中,他至少储备了3000万字的历史素材资料,把故事的时间线,历史大事件,人物的构建,一一细化。
甚至角色每日的起居住行,都安排的明明白白。
他每天,就被这些“衣食住行”包围着,想到什么,直接口述,也不去想下一场戏应该是什么。
累了,就在沙发上躺一躺,再起来继续。
剧本还没真正完成,就有许多投资方慕名而来,当时,有投资方希望他能赶一赶,配合建国六十周年,以献礼剧的形式上映。
那是2009年,距离这部剧真正上映,还有5年。
当时,他坚决反对,于是,遭遇了投资方的第一次撤资,刘和平不知道,这次撤资,还只是个开始,后面,还有整整6次的撤资等着他。
“为了保证作品的质量,我可以得罪任何人。”
只是经历这一次的撤资,刘和平有些失落,于是,他跑到了衡山静养,三个月后,又去了庐山。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在那里,他每日读书写作,研磨剧本,直到半年后,心情舒畅了,整个人的状态好了,才重新出山。
一个人的日子,是安静的,也是孤独的,那些需要考证的历史资料,十分晦涩,创作的难度十分艰难。
“难,难就难在觉得自己的水平不够,而且在历史考证方面也花了一些工夫。”
可这样的日子,他坚持了整整7年。
制片人侯洪亮甚至感慨:“这是刘和平至少三千万字的阅读最后呈现出来的80多万字。”
是的,最后的剧本成品,大约只有80万字。
每一集2万字左右,剧本中,用了大量的描述性语言,尽量让每个点都得到很好的诠释和证明故事依据。
剧本完成后的第三天,刘和平突然尿血,去医院检查,医生一度怀疑是膀胱癌。
经过详细的检查后,才发现,那只是高度劳累疲劳综合征。
可见,刘和平在这部戏上,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只是,光有剧本,是不够的,还得有投资。
一开始,刘和平对剧本,有自己的哲学思考,因为这层思考,所以他给起了一个自认还不错的名字,叫《明月照人1948》。
“该走的留下了,该留下的走了,里面有很多思虑的事,所谓的哲学命题,最后取了一个《明月照人1948》”。
只是,大家不满意,这明明讲述的是1948到1949年之间那半年的故事,怎么电视名只有1948呢,而且,这么文艺,一看就小众。
于是,改了一个叫《北京不战》的,可怎么觉着,“像商业片”了呢?
好吧,再改,改成什么呢?
就叫《最后的王朝》吧,正好完善一下自己的“王朝系列”。
“就是王朝系列,因为前面写了《雍正王朝》、《大明王朝》”。
这是他最满意的一个名字,但,太敏感了,本来题材就敏感,内容写的又像话剧独角戏,立项的时候,不给过,最后,改了现在的名字,叫《北平无战事》。
项目确定了,接着就是投资的问题。
原本,有不少人冲着刘和平的剧本而来,却又因为题材问题,市场适应度问题以及投资金额较大的问题,全都望而却步。
尤其是剧本的写法,更是打压了投资人的自信。
“这是电视剧吗?一集就一场戏,法庭就是一集的剧本,这就像一个话剧的独角戏,这个怎么拍呢?”
投资方一茬接一茬的换,明明是一部非常好的戏,最后却像是烫手山芋,没有谁敢接手。
刘和平在这个过程中,更是愁上心头,前前后后赔进去100多万。
“7换投资方的投资波折是确实存在的……论证的结果是最好不要做这个题材,直到第八次投资才成功。”
2010底,李力在有关部门的推荐下,接触了这个项目。
看过剧本后,李力热血沸腾,给这部剧做了投资,并在刘和平的建议下,成立了取自两人名字的“和力辰光文化传媒有限公司”。
之后,刘和平开启了漫长的,资金并不充足的准备过程。
2012年,李力在偶然的机会里,找到了儒意影业柯利明,经过和刘和平的多次沟通,儒意影业成为了《北平无战事》的第一大投资方。
也是这一年,侯洪亮接到了广电总局相关的电话,表示《北平无战事》是总局的重点项目,希望侯洪亮的团队能够接下这部剧的制作。
“这个本子看了不是让人叫好,而是让人激动,没有办法拒绝。”
侯洪亮接下了这个项目,交给了正在拍摄《战长沙》的导演孔笙执导。
作为投资方,李力只提出一个要求:即要按照美剧的概念拍摄。
于是,孔笙开始了边拍《战长沙》,边筹备《北平无战事》的工作,
但这个过程中,其实也不顺利,由于投资的加大,几个投资方有意转让投资,2013年,春天融和董事长杨晓伟拿到剧本后,投入了一亿多,这才确保了全片的拍摄。
这是后话。
按照孔笙的说法:“攒一拨好的演员真的很不容易,不光是钱的问题,首先要有一个好的剧本,才能把演员吸引过来,还有各方面的协调。”
选角,就是一个极大的挑战。
选角,是最难的,那是整部片子的灵魂。
但他们有一个原则:“我们并不是只选贵的,而是只选对的。”
首先就是男主角方孟敖的选择,一开始,剧组是奔着黄晓明去的,尽管黄教主那些年口碑忽上忽下,但剧组有自己的想法。
只可惜,黄晓明有脚伤在身,又因为和角色搭配的问题,没法上,只好再找,以至于黄晓明略显孩子气地给刘和平发消息:“刘老师你会后悔的。”
这时候,刘烨的经纪人常继红蠢蠢欲动。
她给刘烨打了个电话:“我刚看了一个好剧本,很棒,咱们一定要拿下,片酬不重要!”甚至主动联系制片方表示“片酬可以压到最低价”。
与此同时,制片方也在全力找寻其他的演员参演。
找孙红雷,孙红雷对方孟韦,曾可达,孙秘书都有极大的兴趣,即便是觉得自己不够帅,却也觉得梁经纶也能演。
只是,孙红雷的档期太满,接不了。
后来,梁经纶这一角落到了孙红雷曾经的中戏室友孙之鸿头上。
“本来角色轮不到我,差点被孙红雷抢去了。”
找陈宝国,给了他自己先挑的权利,陈宝国恨不得一个人承包所有角色。
“你看,我能演徐铁英,我能演方步亭,我要是放开点还能演马汉山,曾可达我不行,因为我年龄大了,但是我要是作为老蒋派到蒋建丰身边辅助他的一个铁血救国会成员,好像也可以说得通”。
最后,陈宝国演了徐铁英,那是他已经长达15年没挑战过的反派角色。
接着,刘和平想要组一个“二陈同台”的戏码,找上了陈道明,想让他和陈宝国搭档
只是,剧本里,适合陈道明的角色没有了。
曾可达,蒋建丰都相对年轻,陈道明的年纪,并不适合。
两个人谈了几次,陈道明一度建议刘和平修改剧本,把曾可达变成蒋建丰身边一个亦师亦友的角色,但这会破坏整部剧的整体框架,没法子,只好作罢。
……
角色选了一圈,最终定下来的是刘烨、陈宝国、廖凡、王庆祥、程煜、焦晃、倪大红七大影帝、视帝;李晨、马少骅、祖峰、王凯、高鑫、陈丽娜、沈佳妮等多位实力派演员。
有这样的阵容,有这样的演员同台飚戏,导演对大家的期待值,完全拉满。
孔笙曾经开玩笑说:“现场已经没有我们导演的什么事了,镜头一开,演员们就自己演,导演就可以到一边玩儿去了。”
但事实上,这个拍摄过程,并没有预计的那么一帆风顺。
前文所说的投资方撤资,杨晓伟中途投资加入是一件,演员之间戏份的角逐,片酬和制作费用的平衡等,都是极大的难题。
镜头的色泽和质感是最烧钱的,要确保这部戏的制作质感,原本的投资是不够的。
好在,演员们大多自降身价,甚至有些演员连一分钱都没拿。
“没有一个人谈价钱,从陈宝国他们开始,每个人都是降低了一半身价进来的,有些一线老演员,甚至一集都不到十万,这是真心话……最后我们在排名的时候特伤脑筋,每个都说没关系,包括陈宝国他们都排后面,焦老师他都八十了,不计报酬,不计排名,不辞辛苦。”
也正是有了他们的不计较和全心全意朝着一个目标使力,《北平无战事》才有后面的成功,当然,剧组做的,也不止这些。
除了在选角上费尽心思,在道具上面,剧组也极力追求完美。
为了拍好这部戏,剧组每一个细节,都抠的很仔细。
这部戏,本来就是近现代的社会背景,为了更好的还原民国时期的时代风貌,他们将八一厂的车库所在地,即王佐基地定为了主场景,在那里租了三个棚。
“拍哪个年代就得像哪个年代,人物的行为、语言方式以及场景都要和那个年代相符,才能够让观众深入其中,感受到故事带来的魅力”。
确定了主场景,接着就是那些更细致的场景和道具了。
其中,就有玉米地的栽种和别墅搭建这两个。
这部剧中,有不少戏份需要使用玉米地,于是,剧组在开拍前的几个月,就种了一大片的玉米,等玉米长到一人高的时候才开始拍玉米地的戏份。
这种较真的程度,和当年张艺谋拍摄《红高粱》,在莫言的老家高密种了一大片高粱地有过之而无不及。
至于别墅这一块儿,剧组从八一厂的双清别墅找到了灵感。
对原有的景进行了改造重建搭出新景,填平原来的湖,种上竹子,用一片的外景将原来的双清别墅包在里面。
并对这栋别墅进行了微还原,甚至仿照民国的样式,将地板砖,门把手都做了修改。
前前后后,光是这栋别墅的改造就花了200多万。
此外,他们还搭兵营,在铁轨上建“火车站”,对纸张进行泛黄化处理,定制特色的服装……
可以说,《北平无战事》在细节上,做了最大诚意的还原。
只不过,尽管剧组尽了最大的诚意,也做好了各种准备,但有时候,困难依旧是一个接一个的。
片子好不容易拍完去送审,先是广电总局对这部剧提出了整整15页的细节修改意见。
“15页的修改都是鸡毛蒜皮,没有伤筋动骨。”
在这过程中,上级更是开了一路绿灯,加快了这部剧的审核,没有耽误最终的播出。
《北平无战事》如期上映,叫好声一片,几年过去,豆瓣评分高居8.9分,近8万打分的网友中,有高达9成的网友打了4星以上的评价。
即便这部剧开播后,有人对这部片子的一些细节提出一些异议,例如,焦晃老师的表演被用了配音,剧中的插曲原作者出错,编剧署名权遭受质疑等等,但并不影响它成为一部经典的好剧。
可若没有刘和平七年磨一剑的全心创作,没有后来制作方迎难而上的较真,没有演员们不计代价的付出,没有广电总局的一路绿灯加持,这部戏也出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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