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高建成

近日，一直在追西部战区陆军出品的军旅剧《决胜零距离》，笔者曾经长期在各级作训部门任职，从事演训研究，谙习作战指挥。追剧之后，深刻感到创作团队和拍摄团队了解部队、熟知军人，也掌握现代作战的特点和规律。《决胜零距离》无论是故事情节，还是人物形象，不论是协同行动，还是作战指挥，都达到了“不浮夸，接地气”的创作要求。

虽然《决胜零距离》中表现出来的力量编组、兵力部署、战术运用、目标选取、指挥手段、保障方式等，都不是作战指挥中最完美的，但正是这样，才能体现出当下部队演训活动的真实性。正是因为有指挥上的“不完美”，甚至“失误”的存在，才会有战争的悬念，才会有战争的胜负。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兵者”的确是“诡道也”。

如果每一支部队的每一个指挥官，都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军事家”，都是战神一样的存在，那战争就失去了研究的价值，也没有研究的必要了，也许它会成为最无趣的社会实践活动。其实，战神也是逐步成长起来的，有过失败的经历并不影响战神的声誉和威望。

战争拼力量（资源）的多寡，更拼指挥的优劣，而战争双方的一切力量（资源），都是由指挥来调度的，所以指挥的优劣，决定了战争的成败。《决胜零距离》就是立足于军事真实、战争真实来描述这部以“演习为核心”的影视剧。

一般来说，影视剧的创作中有个不成文的习惯，在描述正方的时候，一定会塑造一群无所不能、随便就能攻坚克难的“超级英雄”。这种“爽剧”尽管能引起观众的极大满足感，但是却往往因为和现实的差距过大，引发专业领域的质疑。

《决胜零距离》在拍摄制作上，是完全贴近真实来设计战争的，力求给广大官兵、广大“军迷”一些与众不同的思考和启迪。这里没有刻意拔高任何一方的训练水平和作战能力，也没有刻意贬低任何一方的训练水平和作战能力，只是从“备战打仗”的态度决定作战的能力上讲述了一个故事。从预告片和目前播出来的剧集来看，这部剧歌颂了特战队“立足战场、瞄准未来、真实备战”的精神意志，也批评了强军进程中落后的思想观念。

同时，这部剧通过对比的手法，向与实战要求不符的思想观念亮剑。

基于这个设定，再来看这部剧的时候，觉得格外真实。因为真实，所以震撼！

一、蓝军装甲大队的“无能”不是无能，是“怠战”

本剧一开场，场面恢宏，蓝军的装甲大队堂皇开进，阵容整齐如同阅兵一样威武雄壮。这让有些观众很不适应，笔者起先也有这样的疑惑。但随着剧情的深入，才知道，在这一场演习之中，猛虎旅为代表的蓝军，依旧把演习当成了“走过场”，只想驾驶着装甲车走走即可，根本没料到峡谷边上隐藏着一支他们根本没当回事的特种部队，也没想到，这支“势单力薄”的部队想要牵制他们。

蓝军装甲大队把演习当成“演戏”，引起了猛虎旅旅长何玉凯的痛斥：“我知道你们私底下叫我是教书先生，可我更愿意把你们当成‘差等生’。”

“差等生”自然不会把演习当成真正的战场，即使发现特战分队之后，载员下车也没有任何战术队形和防护意识，蹲成一排射击，只是为了集中火力歼灭对手，根本不顾战场上的自身安全。这种把演习不当实战的轻视，其结果也一目了然。

难怪何玉凯训斥他的参谋部人员是“差等生”。当然我相信，最终这支猛虎旅一定会成为真正的猛虎。如果一开场就是猛虎，那么部队还要对抗演习干什么。这种不经意的描述，没有刻意设定的表达，把故事的对抗性已经清晰地摆在了观众面前。特别是有过当兵经历的观众，从第一集就可以看出，这部戏最终将是猛虎旅和特战队的精彩对抗。

二、为什么一条蛇能引发特战旅作战意图的暴露？

第一集中，特战旅的一名战士因为被蛇咬之后暴露了作战意图。也许很多观众会以为，特种兵被蛇咬了，怎么会发出叫声暴露作战意图？如果是一部充满主角光环的剧，肯定不会设计这种环节。但恰恰是因为编导对于部队真实情况的了解，才没有满足观众的“爽感”。特种作战部队尽管是绝对过硬的一支队伍，但现在的特种作战部队，也是从地方青年征召再进行训练，和之前从各部队选拔优秀士兵的渠道已经完全不一样。是成长的军人，就一定有成长中的青涩和稚嫩。

细心的观众也一定会发现，这名被蛇咬的士兵，就是第九集中被“黑蝎子”打了的连长的士兵，也是在磨骨山战斗中把兵王当成“战利品”抬回去的部队的士兵。一次战斗，好不容易把骁狼的兵王活捉了，这种巨大的胜利带来的兴奋，以至于让这个连长隐忍不住。这种人物设定，实际和第一集被蛇咬的人物设定是完全一致的。

经常在骁狼面前吃败仗的连队，其战场适应能力和武器运用能力自然会有所缺陷。这是一个十分细腻不露痕迹的构思。

打仗检验的是一支部队全要素、全方位的作战能力，不管这支部队有多少素质过硬或不过硬的战士，一旦受领任务，就得全员全装上战场，这才是真实的作战。

三、骁狼特战队发现敌方装甲大队，为什么不呼叫空中力量打击？

一支装甲大队穿越峡谷，为什么依靠骁狼特战队这种没有配备重型武器的小股力量去牵制？真正的战场，特别是战斗到了白热化阶段，包括兵力在内的各种作战资源，并非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战场可不是“聚宝盆”。多兵种协同作战的时候，往往因为预料不到各种因素，导致部队无法按时集结到位。情报可以侦察到敌人的动向，但是我方的陆航部队，也许会因为天气、装备、敌情等因素，导致空中支援无法实现。这个时候，部队往往会采用就近就便原则调动兵力来牵制敌人。

特战队为什么不配备打击装甲部队的武器？特种作战灵活机动、不拘一格，“智取”是他们的拿手好戏，“强攻”是不得已而为之，他们携带的武器尽可能考虑到任务、体能、地形等多种因素，便携、多能、高效是他们武器的突出特点。甚至，特种作战要被投放到非常危险的战场，完成作战任务之后，在指定地域迅速收拢撤回。特战人员有时候是“射出去的子弹”，既然是子弹，自然就要携带适应作战方式的武器装备。

就地取材，是千变万化的战场考验军人勇气和智慧的一门大学问。使用便携的反装甲地雷，在适当的地域阻止装甲部队，迟滞敌行动，这是小股特种作战力量常用手段。打仗不是打游戏，弹药无穷无尽，装备信手拈来，呼叫陆航有陆航，呼叫炮火有炮火。打仗就是不论敌我力量有多悬殊，一旦受领任务就得想办法去打！就得想办法去赢！

四、蓝军的指挥部拿下有多难？

猛虎旅指挥部开设在悬崖上，十分隐蔽。擒敌先擒王，打掉指挥部就把对手打散打瘫了，对于迅速解决战事十分重要。尽管猛虎旅的参谋人员存在“怠战”思想，对于演习看得没有像实战那么重要，但何玉凯和参谋向北却并没有把演习当成“演戏”。指挥部一边是深不可测的悬崖，其他位置都驻扎有重兵，悬崖自然成了防守的天然关隘。

这个关隘本身就是一道防卫力量，所以在悬崖边上不部署重要兵力，是自然而然的决定。但谨慎的向北依旧放心不下，担心老同学贺天高会带人从悬崖上爬上来，因此在悬崖边上埋设了“CY”交战地雷，并带兵防守。

果不其然，特战队副队长李瑾从这侧悬崖爬了上来，给向北摆了迷魂阵，让贺天高有机会摸向指挥部。这是一场小规模的协同，仅剩下一支特战队可以摸向“敌人”指挥部的时候，骁狼特战队只能相互协同。

也许会有观众疑惑：特战队为什么不呼叫陆航？如果陆航能飞来，更别说是夜航，那特战队就没必要冒险行动了。按照有些观众的理解，贺天高定位即可，直接发射巡航导弹，简单方便，干净利索。

但这是一场战斗，打了太久仗的贺天高和队员们已经打红眼了。这也是十分真实的创作。笔者参加过大大小小的演习不下百次，每一次演习，其实明知道“敌人”都是战友，但一旦真的较起劲，“交战”双方那种拼死的劲头就什么也不顾了。

当“黑蝎子”被化学地雷炸翻，还要拼命往前冲的时候，让人感触良久。这是基层部队官兵特有的一种精神、一种性格，即便是演习，战友倒下的时候，自己也就无所畏惧了。

五、真打实备需要勇气，也需要思考

特战队一死一伤，终于拿下了猛虎旅的指挥部，遗憾的是，这时，演习被叫停了。毕竟这的确是一场演习，官兵的生命最宝贵。所以在出现伤亡事故之后，第一反应是叫停演习，迅速止损毫无疑问是正确的选择。但在了解到“伤亡事故”不是责任事故之后，演习依旧进行。

这个剧情处理，既出乎意料，也在情理之中。我大胆设想，这种情况可能在不久的将来会成为常态。在军事改革进程中，真打实备，练就能打仗、打胜仗的本领，需要广大官兵做出牺牲，勇于牺牲。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平时流过血，战时不流血。每一支雄师劲旅，都是以牺牲为代价锻造出来的。

战场之上，在没有外援的情况下，是否愿意以自我牺牲为代价，完成战斗任务？是否愿意把训练场当成真正的战场，把演习的对手当成真实的敌人？这是需要勇气的，当然也需要思考。

战争可能是力量悬殊的较量，可能是不宣而战的遭遇，可能是命悬一线的博弈。这才是军旅剧创作应该遵循的基本准则。

《决胜零距离》对于部队官兵而言，将会是一堂扎实生动的实战教育课。该剧把训练中的问题揭示出来，供特战队员们用事实去评判，把特战队员们在强军进程中敢担当、敢牺牲的精神展示出来，供官兵们学习，这是十分可贵的。

期待《决胜零距离》更为精彩的剧情。

作者简介高建成：退役上校，先后在旅、集团军、军区、总部作战(训练)部门工作，曾担任某装甲旅副旅长、防空旅副旅长兼参谋长等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