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科学的道路上，他们喜欢天天打鸣的公鸡，我们要做四年不飞，一飞冲天的雄鹰！”

正在总台央视一套黄金档播出的芒果新剧《麓山之歌》中，男主人公卫丞（杨烁 饰）有些心灰意冷时，他的师长用这番话激励他。

这句话阐明了科技攻关容不得急功近利的道理，也凸显了这部剧正面强攻工业题材的硬核气质。

拍摄期间的暂用名《重中之重》是直接点题的，播出前定下来的剧名《麓山之歌》则比较文艺。不管叫什么名字，这部剧都是在写大国重器，写企业家、科研人员和一线工匠，写在内忧外患中走向自主创新的奋斗之歌。

《麓山之歌》的主题是宏大的，探讨了一系列关及重资产国企生存发展的问题。它的笔触又是细腻的，不因所言者大而忽略人物塑造和情感书写。

它的主歌部分雄壮阔大，副歌部分活泼明快，缠绕行进，立体叙事。工业、工厂、工人的故事已经入画，坚守的意义、传承的价值、劳动者的力量得到彰显。

围绕着麓山重工的脱困之路，这部剧至少解答了民族重工业面临的三道选择题：固守实业还是脱实向虚，志在蓝天还是贴地飞行，自强自立还是仰仗他人。

开篇，上市公司麓山重工就处在生死存亡的危局中，头上戴着ST的帽子。董事长方锐舟（侯勇 饰）是公司元老，技术出身。他带领着全厂干部、职工创造过辉煌，也终因市场剧变而渐渐跌入困境。

方锐舟聚焦主业进行了最后的努力，仍然看不到脱困的希望。他决定改弦更张，走“重工换金融”之路。这个方案原则上已经在省政府常务会上通过，正在等待省委的最后决策。

对一个等米下锅的企业来说，这或许是一条较快的求生之路。但衡之以国家发展装备制造业的大政方针，这又有些背道而驰。副省长邱沐阳（李洪涛 饰）决心深入调研，为麓山重工找到合适的发展之路。

戏剧冲突由此而生。董事长方锐舟和总经理明德江（田小洁 饰）有着发展路径之争，国企掌舵人的谁上谁下需要省领导全面考量。

“重工换金融”在管理层有不同意见，在工人中有推进阻力，在成功概率上也有待论定。方锐舟几乎是一意孤行强力推进此事。

邱沐阳有意叫停“重工换金融”，但兹事体大，难下决心。卫丞给他送来了新的可行性方案：已经研发四年的“麓山一号”高压柱塞泵即将大功告成，一旦量化生产，麓山重工的市场前景将豁然开朗。

毛头小子卫丞为了“逼迫”董事长拨付最后一笔科研经费，翻墙突袭调研会，向副省长反映情况，把麓山一号的威力说进了领导的心坎。

邱沐阳通过稳健的程序运作，得到了省长和省政府常务会议的支持，把麓山重工拉回到发展主业的轨道上。

虚实互换是一场重大博弈，然而这中间没有反派。方锐舟是以厂为家的，卫丞是技术报国的，邱沐阳是胸怀大局的。没有反派而能生出激烈的戏剧碰撞，发展战略之争能具象为会场之外的较量，这就见出了总导演毛卫宁、编剧王成刚和导演张彤的功力。

麓山重工的发展思路定局，专利技术成为重中之重，这就进入第二个层面的探讨：对技术的使用是一步一个脚印来，还是三步并作两步走。

重工换金融，本质上是病急乱投医。现在思路改了，全厂一万多人仍然嗷嗷待哺。方锐舟和技术中心副主任董孟实（夏德俊 饰）是坚定的“算大帐”派，主张缩短周期，利用新技术大干快上。

而卫丞和他的师长盛传学（李强 饰）是科学的信徒，坚持走完每一个试验流程。卫丞认为“量产等于早产”，公布估算的大差不差的试验数据等于造假。

卫丞和金燕子（焦俊艳 饰）完成了高原上极端条件下的试验，归途遭遇山体滑坡。车翻人伤，又遇狼群和冻饿威胁。

他们九死一生回来，先是被要求配合“试验成功”的作秀，继而发现试验数据已被提前发布。麓山的股价因“爆款”而上扬，卫丞也没有公开发作，只是默默地补上了真实数据。

人活天地间，实事求是最难。纵使个人有一颗求真务实的心，也总有他人以团体利益之名进行干扰。而且，历史总是循环上演的，卫丞的困境来自于此，他父亲卫冲之（刘威 饰）的疯癫也种因于此。

十年前的外国展会上，麓山重工惨遭“断臂”事件。卫冲之敏锐地发现这是外方的零件质量问题，但方锐舟以公司即将上市、不能与外方厂家搞僵为由，阻止他公布真相，而以“操作失当”之名掩盖了事实。

麓山重工后来果然得到各方支持，如愿上市，过了几年好日子。但执着的卫冲之却留下心病，终致精神错乱。

这段陈年往事捋清后，方锐舟向卫丞反思：这些年我做生意人多过做企业家，企业家志在蓝天，生意人贴地飞行赚快钱，之后撞在电线杆上。格局决定结局啊。

写出了长痛和短痛之间的左右为难，写出了长远发展和短期利益的不相容，写出了人在艰难抉择时的渺小和无力，也写出了纠偏后的检讨和释然。

现实题材就是要写出现实的复杂和粘稠。“算大账”其实是算小账，还会留下“良心债”。对待科学要有诚实的心，对待发展要有耐久的心，对待洋人要有自信的心。

内部关系理顺了，长远发展谋划了，就该面对残酷的国际挑战了。当你弱小的时候，外资企业拿你当世界工厂和庞大市场，露出的笑脸多。但他们暗中的戒备也没有放松。当你变得强大，开始在核心技术上超车的时候，各种阴招、损招就都来了。

商场如战场，道德评判在此不完全适用。自强才能胜他，开发核心技术并捍卫核心技术，就能站稳脚跟，发展壮大。

在净度加工房中，大国工匠宋师傅（丁柳元 饰）顶着刺目的炫光，达到了堪比数控机床的加工精度。此举回击了挑刺的洋人，麓山一号关键工件的工艺可信度由此盖戳。

在国际调解会上，大病初愈的卫冲之对原初设计理念侃侃而谈，洗清了麓山一号抄袭的嫌疑。他把一块奶糖放到洋人律师面前，嘲讽了他们无理搅三分的霸道嘴脸。

这些年，中国企业在国际上屡屡遭遇技术封锁，也经常陷入莫须有的技术指控。中国崛起引发某些发达国家的恐慌，他们使出了各种明的、暗的手段遏制我们的发展。

适应这种台上台下一起来的国际竞争，并进行有理有节的抗争是必须的。更重要的是，大国必须有大国的高科技和重工业核心技术。

《麓山之歌》对这样的国际情势加以展现，是对现实的反映，也是对从业者的激励。这里没有过于夸张的、脸谱化的描述，也没有高来高走简化专业问题。这是一场长期的对垒和赛马，文艺作品的记录应该保持审慎和精准。

麓山重工的命运线是核心主线，其间也穿插了家庭线、感情线，让硬桥硬马的工业题材呈现出人间烟火和人情冷暖。剧中人不仅为企业的命运操心，也在认真地生活。

卫丞是个随时输出冷门知识的“书呆子”，也有些偏执，但并非不通世务。他一直在调查断臂事件，这重心结解开之后，他就成长为一个成熟的精尖科技人才了。

金燕子是个神经大条的姑娘，她遭遇了情感的背叛，但找到了更适合自己的伴侣。董孟实是敏感而勤奋的凤凰男，他选择了向高处攀爬，也承担了攀高跌重的代价。人生的测不准原理，本是世间常态。

董事长和总经理日常别苗头，省领导决定在危机中考察干部。他们在大敌当前时共同对外，各自经受住了考验。这番职场分合，也符合人性律动。

董事长两口子是男女双强，人生信念的不同终致家庭离散。宋师傅和马师傅（任正斌 饰）重组家庭，有此类家庭常见的排异反应，也有渡尽劫波后的其乐融融..……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高高扬起的铁臂，钢花四溅的劳作，雪域高原的试车，谈判桌前的对垒...这部工业史诗剧将一幅龙头制造企业的改制，以技术和工艺求破局的画卷展现在我们面前。

全球产业正由工业化向数字化升级，中国制造也在向中国智造嬗变。市场的变化不会停歇，国际上的卡脖子举动也不会消失，《麓山之歌》的故事刚刚开始，续篇可期。

【文/李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