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刷了一部美剧一部韩国电影听了一本中文小说一本俄罗斯小说。剧是2013年的美剧《周一清晨》、韩国电影是汤唯的《分手的决心》，书是最近在微信短视频里频频刷到的电视剧《天道》原著《遥远的救世主》还有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白痴》四部作品没有可比性，但各有劲道。

我本来就喜欢看医疗剧，到了纽村这么个医疗荒凉之地，更加对医术所表达的人生百态兴趣昂然，望梅生津。发生在医院的每一个故事，都很本质，你做其他工作，错了可以检讨，可以说下次注意，但医生一个错招，就涉及生命去留。所以医疗剧可以当成宗教看，举手投足，直指生死。

《周一清晨》和《新闻编辑室》被相提并论为职业剧的天花板，我是上次写了《疼痛难免》，朋友留言说《周一早晨》好看，我才赶紧补上，太后知后觉了，尤其是作为医疗剧忠粉，都想不明白怎么能错过这么好看的医疗剧。《周一清晨》比一般的医疗剧，比如《豪斯医生》、《格雷解刨》、《夜班医生》、《芝加哥急救》等等类型剧中死人都多，虽然在医生人格和际遇上还是比较理想国，但是已经很触碰医疗的真谛了，特别是重症医疗真谛，就是医疗的无力感，医疗的终极是放手。

007的故事

剧名是根据切尔西医院神经外科周一早晨311晨会，就是一个围绕当周死亡病人追责检讨的打蛇棒跟上会，不管多大的神，都有被追究得灰头土脑的时候。第一集的会上，上来一个案例就是一个长跑锻炼者腿疼前来就诊，主治医生没为病人做全面检查，只是看了病人之前的简历，便简单判断病人的病情，几个月后病人再度回来，才检查发现是骨癌晚期，已经扩散。尽管对于病人来说，早晚都会死亡，但对医生来说，这就是失职。而他这种失职背后的态度极有可能害死更多人。这个医生平时风评就不好吗，外号是007，意思是警察合法杀人，惩罚一步到位，007永远失去行医资格。

病人碰到什么医生，真是一场修行啊。其实什么职业从业者都是少数拔尖的，然后平庸居多。唯独医生这个职业平庸害死人，平庸的敷衍的医生是可以合法杀死病人的。

明星医生的自负

不是只有007这样的医生会站在被质疑讲台上接受大魔头盘问，多好的医生都躲不过。

下一周上台接受质问是泰。泰是医院的明星医生。一个7岁的男孩打橄榄球被撞了下，因为头疼前来就医。检查发现头部危险部位有肿瘤，不立即手术，随时可能死亡。泰当场决定为孩子做手术，干脆利索切除肿瘤，但孩子因为出血止不住在手术台上死亡。泰要出去面对孩子的妈妈，告诉她手术失败，人没留住。他自己也濒临崩溃，大家安慰他说，我们都曾经失去过病人。这句话很共情，因为医生把病人的生死，看成自己的得失，你生他（她）喜悦，你去，他（她）伤悲。

主任在周一例会上问泰，你调查孩子和亲属的既往病史了吗，泰说调查了孩子和孩子妈妈。主任说，孩子的爸爸呢，泰说孩子的爸爸早就不在这孩子的生活里中了。在不在孩子的生活中，基因都在孩子的身体中。男孩的父亲有先天性的败血症，而泰没调查清楚，就急于做手术。泰为此内疚不已。院长说：这个孩子不管做不做手术本来都是必死无疑，但，他昨日的死亡却不是死于疾病本身，而是死于医生的自大与自负。

好医生容易犯的毛病是过于自信，而手术台上生命命悬一线是不能有一丝想当然的，单亲妈妈带孩子，消失了的爸爸照样能左右孩子的生死。

彼之蜜糖吾之砒霜

脏器科医生叫什么忘了，人缘不好。他总是等待在那些濒临死亡的病人床位前，甚至将一位还没完全死亡的病人误判成死亡，只是尽快取得脏器，去救其他病人。同事都烦他，管他叫“徘徊在死者头顶的秃鹰，时刻等着吞噬死者的脏器”，他自辩说，死者死去时间越长，脏器毁坏越严重，对需要手术的病人来说越无益处。虽然他用一个死者身上的脏器，救了6个人。每一个生命的逝去，对于死者本人以及他亲人来说，都是唯一的。一与六都是数字，都代表不同的个体，并没有什么区别。

人是善是恶有时候是纯立场问题，对于等待捐献器官简明救命的病人，这个争分夺秒的医生就是天使般善良。而对于频率死亡病人和病人的医生甚至家属，这个觊觎死亡然后要拿走器官的医生就是秃鹰。

彼之蜜糖吾之砒霜，只要不涉及器官买卖和商业利益，那个脏器医生其实是替自己的职业身份背了锅。

不做，死

亚裔朴医生医术很棒，英文不好，说话生硬。有的病人不想做手术，他就直不笼统说，不做，死。总之是个把死挂在嘴边的医生，但救活了很多人。

这么牛的朴医生也在周一清晨的会上被质询了，他为一位年老的男病人做手术，之后病人脑死亡，身体脏器却依旧活着，他没有遵从病人的生前预嘱不抢救让他死亡，而是用了呼吸机维持生命。然后，医生问病人年迈的妻子“你打算怎么办？”，老太太最终不得不选择遵从先生生前愿望让他死亡。

朴医生是出于善意不愿让妻子瞬间承受失去丈夫的痛苦。但主任在周一清晨的会上说，为什么人们要在健康的时候签一份生前预嘱费时费力，而不是直接告诉自己的亲人？看起来是小题大做，但其原因或许是：通过痛苦的道德抉择拯救心中的所爱至亲，要让亲人承受道德痛苦。假如有一天我也脑死亡，绝不愿意让自己的爱人为难，以至于她不得不亲手拔掉呼吸机让爱人死亡。这样的痛苦无法想象。因此，不如把死亡的权利交给医生。

这个概念很仁慈，不要让亲人做拔掉呼吸机的决定，让专业的医生按照病人生前的愿望按下生死按钮，既是对病人最大的尊重也是对病人家属由衷的体贴。

朴医生一个女病人患有罕见的双手颤抖的病，他大胆地进行了深部脑刺激手术，救活了病人。主任先表扬他的技术精湛和胆大心细，接着反问他，能够有机会写出学术论文是不是值得骄傲？“险中求生”这种话，是医生该说的吗？

求财的人可以说，财向险中求，神经外科医生不可以有这种心态。

大魔头的温情与茫然

在周一晨会上强硬不近人情的大魔头主任其实很温情，一个癌症患者小姑娘不想手术，医生和主人都来动员她做手术，哪怕有一线希望也要争取。被病魔折磨得早熟女孩她问主任，如果我死了你会哭吗？主任说：在这所医院里，每天都有病人死去，如果我为病人哭泣，就什么都不干了，但是为你，我会哭泣，因为你触动了我。所以我才会这么努力动员你手术。主任还应女孩要求陪着她剃了光头。

最后一集印度裔美女医生将突发心肌梗塞的16岁孩童的奶奶，其唯一看护人，诉讼至儿童福利署，因为其无休止满足孩子对垃圾食品的需求才导致心梗，并且在住院期间依旧如此。而同时，另一位女医生蒂娜，大家朝夕相伴的同事被瘾君子患者殴打至昏迷，生命垂危（美国医生也挨打，看来医闹流氓不分国界）。在这个节骨眼上，主任又召开会议，印度美女发飙：为什么我们要在晚上10点钟来这里听你说这些？当蒂娜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的时候？面对怒火，主任说：“没别的原因，就是为了让我们忙起来。当深爱的人倒下甚至可能会死，我们无能为力，只能让自己忙起来。”言罢，摘掉眼镜，低头掩盖眼角流露出的痛苦。

突然在晚上十点召开“周一晨会”，目的就是填满虚无。医生肩上承担着命运的虚无疏忽来去，他们的无力和无奈是终极的，所以大魔头主任在自己的同事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利用职权，把大家叫到一起，假装忙起来，不让虚无控制六神。圣人之心，悲天悯人。

大神的落幕

还有一集，85岁的艾文，是主任的导师加前辈，医术大神，每年医院的捐款，多数是冲他而来。大神频频出状况，走错手术室，手术中途离开。引发很多医生担心他的身体状况不再 适合高强度外科一线工作。主任来找艾文把311晨会上要质询的题目泄题给自己的导师，希望导师能给大家一个合理解释，然后继续在医院当镇院之宝。但是在会上，他通过细微动作发现了导师的病情。让自己的导师下岗，一边是恩师，一边是患者生死，他还是要做出残酷的决定。艾文对大家对他的不信任非常愤怒，头脑清楚地驳斥了所有质疑。然后回到办公室，偷偷做给自己做测试，发现的确有了血管病变。对于艾文来说，没有功成身退这一天，他们的生命已经和患者捆绑在一起。

听大吉讲过一个故事，北京协和医院有一批八十多岁的老专家医生一直坚持出专家门诊，医院体谅他们年迈体弱，出行不便，劝他们退休安度晚年。结果彻底退休之后，这批老专家很快被老年病俘获，身体垮掉，多人罹患阿尔茨海默症。这样的医生几近圣人，他们不是因为权利和钱不退位，是因为他们的职业身份就是他们的生命。

为啥美女与庸医是绝配

一台成功的手术，印度裔美女主治医生被请到周一晨会台上，先表扬后问责。在为病人做手术之前，必须告知手术风险，而手术医师认为这是住院医师的责任，便没告知病人。结果她救了病人，病人却失去嗅觉，可病人的职业是厨师。主任说，也许对病人来说，能够活下来，失去嗅觉又算得了什么。可是，你必须为你的病人考虑她以后的人生。

这位印度裔美女简直要嫁给医院了，一次被求婚时候call机响了（意味着马上回到医院），对方一脸嫌弃，就分手了。每个前任都说，她会是一个可怕的母亲。她和医院离不开对方。后来和间同医院的男医生约会，餐厅里某食客突然发病，女医生霸气地冲上前救她，一直到医院，男医生瞬间觉得，她实在是太帅了。结果还是被院长数落了，麻烦你下次救人就救人，别说废话尤其是别说你是切尔西中心医院的，我可不想让医院负什么法律责任。

美剧最善于塑造这款才貌双全艺术彪悍的美女医生，她们顶天立地，敢作敢当，除了治病救人，生活上一片空白，当印度裔美女医生碰到一个人人都觉得配不上她医术也不咋地的同事男倾慕，我觉得完全可以收入囊中。一来俩人是同事，能理解她的时间被工作撕成碎片态，二来在医术上仰慕她仰慕得到点子上，毕竟那是她生而为人最高光之处。至于他本人业务弱点正好，可以回家主内去。这个世界男强女强的结果是一样的。

实习生太难了

实习医生第一次上手术台非常规插管成功，救人一命，一战成名。主任看到的是她插管技术动作上的欠缺，尽管医院鼓励助手动手做手术，但每一个病人都不该是练手的对象。医生辩解：教学医院的意义是，让医生成长为更出色的医生，没有人天生就是好医生。这是一个多么大的悖论。

被苛责的医生难过地说，我不是个坏医生。主任说：是的，我的角色不是简单地阻止不称职的医生祸害病人，而是让好医生尽职尽责。

谁都是从实习生过来的，实习生挨骂犯错背锅是标配。你要是觉得委屈的话，就想想医院的实习生有多难，有多残酷，生命不是用来练手的，但是手不练，永远成不了成熟的医生。

镇室之宝虎爷

虎爷是急诊室的镇室之宝，虽然也常常被主任提到周一晨会上开刀，但他是所有医生和主任之间的重要沟通渠道，他的存在，就是安全感。

有个男人脑死亡，同性伴侣让他走，他了解自己的爱人不会希望想植物一样在床上躺着。姐姐不同意坚决要求手术。同性恋婚姻跨州就没有时效，姐姐有决定权。但是做了手术，丈夫可能会诉医院。主任说，谁都可以投诉我们，希波克拉底誓言已经修改了，不要造成伤害，但要做好接受好诉讼的准备。

争执不下的时候，虎爷来到姐姐面前，听姐姐述说，弟弟出柜后，父母和他断绝关系，只有我支持他，但是没为他抗争，所以这次要抗争一次。虎爷说，我不是基督徒，但是我相信有上帝，我相信有另外一个世界，他在这个世界不是能走路，不能说话，不能思索，这不是他想要的。让他走，让他去另外一边。虽然我们不知道那是什么样子的。

医生在关键时候，还得是牧师。

一个未成年女孩被马踢到了胸部，诊断为心包淤血，急需实施心包穿刺抽出淤血及积液。随后女孩的父母来到医院，宣称他们和他们的女儿都是基督教科学派信徒。这是一个坚信疾病只能靠调整精神来治疗的教派，所以他们要求把女儿接走，放弃治疗。虎爷当机立断以简单包扎为由秘密进行了手术，救了小女孩一命，也机智地瞒天过海躲过了诉讼。

这件事情本身而言，医生的做法是违法的。医疗机构施行手术、特殊检查或特殊治疗时，必须经得患者同意，此时医生本应和小女孩父母签订知情同意书才可实施手术；但另一方面，看着本可以治疗好的患者放弃治疗，这与医生天生的职业宗旨产生了极大的冲突。可以说，放弃治疗这一问题，在道德和法律之间，都有着极大的矛盾点和复杂点。

如此果敢的虎爷，面对自己的儿子，也不能冷静。虎爷的儿子被捅了一刀，他坚持认为自己是最好的，被轰出了手术室。医生不给自己的亲属尤其是孩子手术是本院的规则。在311晨会时候，主任说你当时问的问题是，谁干的，这是警察问的问题，不是医生，跟我的治疗没有关系的问题，这是愤怒恐惧的情绪。这种情绪与治疗相斥。原来在手术的时候，所有的亲近远离是为了保持精准的判断力。这一点，主任也不否认权力也会是影响判断的一个重要因素。

后面的私货：

原来想看的两部戏两部小说都说说，一部剧就写了这么多，赶上真爱差不住车，那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