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里是个好地方,它使人坚信人类的没有起色;在我作梦的时候都见不到这样丑恶的玩艺
。自从我一进来,我就不再想出去,在我的经验中,世界比这儿并强不了许多。”
——老舍《月牙儿》
民国初年,北平,感化院。
昏暗的禁闭室,韩月容坐在地上,手里拿着用废纸卷的烟,自顾自地抽着。
一栏之隔外,
一群女人站在标有“礼义廉耻”的墙下,像商品一样排队等人检视、挑选。
今天是感化院大喜的日子,
这批女工改掉了淫荡的毛病,要从良“嫁人”了。
那些好看的、品质不错的,都被男人花两块钱领走“嫁人”。
所谓的“嫁人”不过是被人贩子买走后又转手卖出去。
韩月容不想接受感化,因为她不想出去。
外面的世界,并不比里面强。
她躺在地上,吞云吐雾。
不经意间,她又看见月牙儿了,“带着点寒气的一钩儿浅金”的月牙儿,“象一阵晚风吹破一朵欲睡的花”,唤醒了她时隔多年的记忆。
那年,韩月容8岁。
天天都倚着门垛,给爸爸熬药。
家境贫寒的她,从小就格外敏感、懂事。
母亲要照顾生病的爸爸,无法顾及她。
她很冷,也很饿,但没人理她,只有天上的月牙愿意给她作伴。
任吃再多的药,父亲还是去世了。
母亲惨绝地哭叫,深深地留在了小月容的心里。
“四块薄板的棺材里,到处都是缝子。”
母亲死死抱着棺材不放,可爸还是被抬走了。
父亲走后,母亲成天给人洗衣服。
可那绵薄的收入根本不够母亲维持生活,只得去当家里的东西。
可一贫如洗的家,又有多少值钱的东西可当呢?
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为了不被饿死,母亲只得带着月容改嫁。
继父是个车夫,他对母亲和月容都很好。
家里日子并不富裕,上学是件奢侈的事。
继父是真心把月容当亲女儿看,省吃俭用也要供她上学。
月容自己也争气,学习拔尖,墙上都是她获得的奖状。
一家三口小日子过得温馨、安稳。
但好景不长,继父意外去世了。
母女俩的生计又成了问题,月容只得又去当铺当东西。
宋丹丹真的好美啊
算命摊前,母亲想要改嫁过得好些。
可算命先生告诉她,她是克夫命,让她绝了再嫁的念头。
算命先生见她不悦,宽慰她道:
“怎么活都是活,这是命中注定。”
日子早已山穷水尽。
母亲为了让两个人有口饭吃,也为了能让月容继续念书,她沦落风尘,做起了暗娼。
她坚信,能够改变女儿命运的只有上学。
一次放学,月容撞见从母亲屋里出来的陌生男人。
男人问她,“卖不卖。”
月容又羞又恨,匆匆逃离了家。
月容恨母亲,也恨那个肮脏的家。
在女校长的帮助下,她暂时住到了学校的孙大妈家里。
课余时间帮忙打扫卫生,顺便也帮学校抄写些东西,可以换取伙食费。
她天真的以为,只要她愿意努力,就可以带着母亲过好日子。
很快她就毕业了,工作一直没有着落,她只能赖在学校不走。
不幸的是,常照顾她的女校长走了,新来的男校长又让人来撵她。
就在她无路可走时,她遇到了高俊生。
一个衣冠楚楚,温文尔雅的男人。
她以为这是救赎,却不知这不过是一场骗身骗心的春秋大梦罢了。
春梦作到了头儿,一个很美的少妇来到家里,她说,她是高俊生的妻。
月容离开了她和高俊生的爱巢。
离开高俊生,月容断了经济来源,又无路可去。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份春园楼当女招待,不仅得忍着被客人调戏,还得陪吃陪喝。
月容不愿卖自己,不愿有人摆布。
不愿意遵守店里的规矩,她就只有被辞退的命运。
走投无路的月容,陷入了绝境。
街上,她又遇见了高俊生的妻子,女人告诉她高俊生跟另外个女人私奔了。
这时,月容从恋爱幻想的美好希望中醒目过来,以前她总想着靠男人过日子,可男人原来是靠不住的。
她不想再把自己压在一个男人身上,她不想再为谁负什么道德责任。
她年轻漂亮,何不靠着青春吃饭呢?
终于,她抛弃了生活本该有的尊严,屈从于母亲的做法,作了暗娼。
破旧的屋子里,染病后母亲破败不堪的身子。
母亲就是月容的影子。
影片最后,冰冷的牢房里,月容又看到了她的好朋友月牙儿。
1986年,为纪念老舍逝世20周年,北影与辽影决定联合拍摄《月牙儿》。
该影片根据老舍先生的《月牙儿》改编,由斯琴高娃、宋丹丹主演,讲述民国时期,在社会底层的母女俩被生活所迫最终沦落风尘的故事。
她们原是善良美好的人,由于社会阴暗,成为了命运的弃儿,得了个凄惨的结局。
影片《月牙儿》主题上与原著表现相一致,都是通过两代人为了解决生存问题先后走上暗娼道路。
在细节的处理上,影片在基础细节上的变动,这种变得有加分也有减分。
关于继父的“出走”与“死亡。”
小说中,关于继父的身份和出走并未做交代,而影片版中继父是个车夫,干活时死于意外。
累死较之于出走,似乎更能体现命运的被动性,这个细节的处理算得上是加分项。
这是一个黑暗的社会,底层人的生活他们没有选择,他们的不幸是不可避免的。
继父的死,母亲克夫无法改嫁,只得做暗娼是无路可走后的选择埋下了铺垫,而原著中,未曾交代继父的生死,母亲也缺少克夫的这个桥段,因此在原著中,母亲选择更具主动性。
而这种主动更让人悲凉,更能体现母亲的选择是对世界麻木、冷漠的结果,这里无疑是减分的。
毕竟,后来的母亲已经冷漠到在她穷困潦倒时找到为暗娼的女儿,首先关心的是存款,而非女儿的健康。
母性衍生成了兽性,母亲从充满母爱光辉的女人变成了一个冷血无情的载体。
“钱比人更厉害些, 人若是兽, 钱就是兽的胆子。”
在女性社会地位卑微的问题上,影片在母亲出嫁时增加了几个镜头,用了刻画女性社会地位的卑微。
母亲改嫁时,引来了围观人群的不满“一个寡妇家的,大白天就来接,这还坐花轿呢”
三言两语间的暗讽,也完美揭示了旧时代寡妇社会地位的卑微。
法国作家雨果在小说《悲惨世界》的序里表示二十世纪的三大问题:贫穷使男子潦倒,饥饿使妇女堕落,黑暗使儿童羸弱。
相较于母亲的无路可走,“我”甚至比母亲更惨。
因为我是接受过“新思想”教育熏陶,却又走上母亲老路的人。
那个时代的女人,他们的命运不是掌握在自己手里,而是依靠男人生存。
月牙儿接受新思想,有了新的希望。
但现实又一次次把她们推向黑暗。
时代的一粒灰落到每个人的头上,就成为了一座山,个人的命运最终敌不过一个时代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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