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年代剧的作品内容具有事件性质、信息传递的媒介具有话语性质,因此年代剧属于历史叙事艺术。如何处理与历史事件的关系,成为年代剧首先需要解决的问题。
在我国关乎历史叙事的影视剧集中,对历史事实的处理方式大致分为戏说和正说两种。要么如《戏说乾隆》、《还珠格格》般随意编撰历史;要么似《汉武大帝》、《雍正王朝》般严格还原史实。
但是,无论何种方式,一味沿用都将引发观众的审美疲劳。这时年代剧另辟蹊径,不失时机地闯入人们的视野,创新出一套独具特色的历史事件言说方式。
虽然历史本身并不是年代剧的主要表现对象,但是作为可横跨近代、现代、当代题材的电视剧类别,其所涉及的历史并不久远,有详细的史实资料可供考证。
《父母爱情》全剧基本以历史发展为主线,反映从上世纪50年代到90年代,父母一辈携手共度一生的温情岁月。开篇,佩戴军衔、身穿白色海军制服的江德福出场,标明了中国1955年实行军衔制的叙事时间起点。
其后,随着剧情的展开,一系列重大历史事件渐次出现,如抗美援朝、北海舰队建立、阶级斗争、上山下乡以及改革开放等等。古希腊先贤亚里士多德曾将艺术的美学视作诗学。
他在其著作《诗学》中说:“诗人的职责不在于描述已经发生的事,而在于描述可能发生的事,即按照或然率或必然率可能发生的事。
因此,写诗这种活动比写历史更富于哲学意味,更被严肃地对待;因为诗所描述的事带有普遍性,历史则叙述个别的事。”也就是说,年代剧必须将“诗”置于“史”之前,书写“诗歌”比复刻“历史”更为重要。
写“诗”无疑离不开虚构。创作者是艺术家,不是历史家。“历史家只是简单地、单纯地写下所发生的事实,而艺术家会写出他以为最能动人的东西,对历史添枝加叶。”
同时由于史书对历史的讲述向来都是简略的,对事件细节和人物心理的刻画都是缺乏的,无形中就为艺术家提供了广阔的想象空间。所以年代剧创作者可以在整体框架遵循史实的前提下,进行适度地艺术虚构,由事实入虚境,允许“小事不拘”。
《父母爱情》讲述江卫民参军的片段,随着剧情的展开,20世纪八九十年代发生的中苏边境冲突虚化为背景。家中不同意江卫民参军,他不惜以绝食明志而昏倒入院,无奈之下父母终于同意。
临行前江卫民偷摸手枪导致走火,引发岛内骚动。父亲看出儿子心思,带其靶场实射作为送别礼物。没有人探究这些事件是否真实可信,相反艺术文本却因这些虚构事件而增添了观赏价值。
电视剧作为一种通俗的大众艺术,能否产生良好的观赏价值,关键在于其生动性和故事性。中国历史源远流长、旷古悠久,五千年时间赋予了中华文化无限可能。
神话传说、英雄传奇等无不在无限可能中孕育出传奇色彩,也由此造就了中国人历来喜欢听传奇故事的传统。
基于此,年代剧承袭了中国古典叙事中“无奇不传”的传统,将娱乐性、商业性等收视元素融入其中,把“传奇”当成年代剧讲述事件最常规的方式。
其实,“传奇”的本质就是虚构。
第一年代剧通过传奇人物串联历史事件。它充分借鉴“英雄传奇”小说中“因人生事”的叙事手段,将人物作为虚构的出发点,以人物带动事件和情节。
《父母爱情》它的主要人物全部是虚构的,但导演却将他们同真实的历史交织在一起。
丛校长的设定是创办海军炮兵学校的符号、张桂兰的出现是建立山东守备区要塞的符号、孟天柱的登场是海军编制向陆军编制转移的符号。
中国人民海军强大的历程被一个个虚构的人物所串联,一系列重大的历史事件于人物命运变迁中依次呈现。电视剧由此拉近了观众与历史的距离,从而赋予作品以更强的艺术感染力。
第二年代剧通过传奇故事充盈历史事件。这种方法同样可以在“英雄传奇”小说中找到原型,它对应于“因文生事”。
金圣叹在《读第五才子书法》对其作如下解释:“只是顺着笔性去,削高补低都由我”,即将艺术虚构发挥至极,从情节出发,以事件和动作带动人物。
《父母爱情》在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江家子女与红卫兵爆发“武力”冲突的传奇经历,很明显来自导演的杜撰,但却包含了中国传统小说中惩恶扬善、匡扶正义的情节内核,带有中国百姓所熟悉的“生活”气息和“江湖”味道。
板正的历史事件被披上生动的外衣,观众也因此产生继续观看的兴趣。再如,《父母爱情》讲述改革开放带给人民的思想巨变时,大龄女青年江亚菲不惧世俗眼光,勇敢选择条件欠佳却秉性相投的王海洋作为丈夫。
江德华无视传统,为爱甘于同半路丈夫及其亡妻百年后合葬;本科文凭的江亚宁毕业后自愿回岛任教,为建设海岛贡献力量。
现代的婚姻观、殡葬观、择业观都成为情节发展的推动力,冰冷的历史转折因情感而变得温暖。“无奇不传”的事件讲述方式使年代剧呈现大张大弛的叙事结构,“因文生事”和“因人生事”的具体手法造就它跌宕起伏的叙事节奏。
这种虚构的传奇性叙事构建出展现个人命运和家国兴衰为母题的叙事文本,也因此年代剧满足了观众的审美要求,延长了作品的艺术生命力。
根本来看,年代剧“由实入虚,无奇不传”的事件讲述方式是一种艺术理想化的话语演绎。
它是创作者凭借自身的主观想象,运用理想化方法——以客观存在为原型突出反映客观事物某一特征,而完全忽略其他方面的特性,追求创作出让作者和观众都满意的作品,即趋向于完美的艺术精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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