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没有爱,想要爱,渴望爱,得到爱,最终失去爱,这都是我们的选择。”
2000年上映的《花样年华》是我看过最欲、最性感且非常古典又具有东方美学的影片,欲拒还迎,欲说还休的浪漫,留白与错过的空间,极致展现了影片的魅力。
爱情与生活,欲望与道德,种种困局造就了两个软弱又固执的人,他们被抛弃、然后相爱、又放弃,在漫长的岁月里念念不忘。
故事发生于六十年代的香港。
报社编辑周慕云与太太搬进一间住户多数上海人的公寓,和某家日资公司的贸易代表陈先生与太太苏丽珍成了隔壁邻居。
他们搬家都是同一天,期间出现了好几次搬错东西的小插曲,而两人的伴侣,陈先生和周太太都没有出面。
就这样他们成为了邻居,两人的交谈也只是邻里之间的点头微笑示意。而他们真正有交集,是从苏丽珍发现自己的丈夫出轨周慕云的妻子。
丈夫出轨是藏在苏丽珍心中的利剑,她内心百般折磨,她想证实心中的疑虑。
翌日,她打电话告知丈夫陈先生,说今晚需要加班,而后马上回到家,去找周太太。
她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缓缓地按下了隔壁的门铃,两个女人在门口没话找话地尬聊几句后,周太太“砰”地关上了门。
尔后,苏丽珍隐约听到周太太没好气地说道:“你老婆”。
显然,丈夫出轨了。这让她绝望、委屈、悲愤,但她还是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可是内心却忍不住地想他们是怎么发生的。
苏丽珍在一家游轮公司做秘书,她平常主要帮老板处理妻子与情人之间的关系,对很多事情都非常细心。
其实,周慕云也发现妻子的不对劲。
翌日,妻子打电话给他,告知他今日要加班,要很晚才回来,而后挂完电话他便去妻子工作的地方找她,结果店员告知他,她的妻子今天上早班很早就下班了。
好友阿炳是个喜欢及时享乐的人,那天他找周慕云借钱的时候,顺口告诉周慕云他有一天在外面看到她的妻子和一个陌生男人在逛街。
某天,他下班回来正好碰到隔壁邻居苏丽珍,她刚看完电影回来,手上拿着一个粉红色的皮包,他心里一惊好像发现了什么。
以上的事情,让他的心里惊起了波澜。
周慕云思来想去了好久,他找了个牵强的理由约苏丽珍吃饭,两个相互试探、又相互掩盖秘密的人,坐在餐厅里略显有些尴尬,周慕云率先打破局面说道:
“那么冒昧地约你出来,是有点事想请教你,你拿着的皮包,不知道哪里有的买?”
“那皮包是我现实,在外地工作的时候买给我的,他说香港没得买。”
“其实,我也有一件事情想请教你,你的领带是在哪里买的?”
“我的领带全是我太太帮我买的,这是她去外地出差回来送给我的,香港没得买。”
“其实,我先生也有条领带跟你的一模一样,他说是他老板送他的,所以天天戴着。”
“我太太也有个皮包跟你那个一模一样的。”
很显然,两人都知道了,自己的伴侣出轨了对方的妻子和丈夫,之前所有的掩饰,在此刻都变得那么的可笑。
“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秘密不再是秘密,也许是同病相怜,也许是内心窥探的欲望,两人开始扮演起了角色互换。
他们会一起吃饭,点点各自伴侣喜欢吃的食物,模拟他们走在一起的场景。
最开始的肢体触碰,让苏丽珍抗拒,随着两人长时间的相处,角色也渐渐入戏了。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这个游戏十分危险,却又无比刺激。
他们有着相同的爱好,喜欢看“武侠小说”,而后便两人一起创作一本小说,主笔周慕云,苏丽珍则负责指点(提想法和建议),偶尔也会帮忙写。
就这样,两个人在这场角色扮演的游戏中,开始慢慢地交心,表面看似没有变化,但实际心里却发生不一样的情愫。
周慕云生病了,想吃“黑芝麻糊”,她得知消息后,谎称自己想吃“黑芝麻糊”,便做了一大锅分给大家吃,其实她是做给他一人吃的,只是借他人之手罢了。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心,在这场游戏里增添了几分动人之处。
这天,周慕云收到妻子从日本寄来的信,很显然,陈先生和周太太一同去了日本,而这封信也意味着“摊牌”。
已然,他们都被各自的伴侣抛弃了,但又不得不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努力向前生活。
翌日,房东孙太太和顾太太提早回来了,几个人在大厅里哗啦啦地搓了一晚上的麻将。
苏丽珍在看周慕云的房间里看他写的小说,由于孙太太他们提前回来,她便不好出去,虽然嘴上说着:“以前又不是没来过?”
两人各自独坐,一夜未眠。
我想,大概是情愫暗生,才会顾忌他人的眼光吧。
由于这次事情的发生,周慕云在酒店订了一个房间“2046”,这里便是他们两个独处又能创作的秘密基地,他对苏丽珍说道:“虽然我们之间没什么,但是我不想别人误会你。”
这次他们又开始了角色扮演,周慕云扮演她的丈夫。
“你老实告诉我,你外面是不是有个女人?”
“神经病,谁跟你谁的?”
“你别管,你是不是有了个女人?”
“没有。”
“你看着我,看着我,我问你是不是有个女人?”
“是。”
在否认与承认的对话之中,让苏丽珍心如刀割,她没想过她会这么难过,虽然知道这是两个人在对戏(假的),但这件事情的本质是真实的。
两人频繁的互动,引起了隔壁邻居顾太太的注意,有天苏丽珍下班回来在走廊碰到了顾太太,她对苏丽珍说道:
“你最近好像应酬挺多的?”
“是啊。”
“年纪轻呢,出去散散心是应该的,不过要有分寸。”
很显然,顾太太话里有话,聪明的人也懂得这是什么意思,而后,苏丽珍和周慕云的又好像回到了最初他们搬进来时的关系。
周慕云打电话给苏丽珍被她的上司何先生接到了,何先生告诉她:“今天有个男生打电话给你”,他的眼神充满着鄙夷,很显然,在何先生眼里,一个陌生男人给一个女人打电话,总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其实,周慕云是想找她买一张去往新加坡的船票。
夜晚,大雨滂沱,周慕云给苏丽珍递来雨伞,但是她拒绝了,他便陪她一起等雨停。
爱情和咳嗽一样,是无法掩饰的,即便捂住了嘴,也会从眼睛里冒出来。
两个人都暗藏心事,周慕云吸着烟说道:
“我相信我自己不会像他们那样,原来会的,我知道你不会离开你老公,我想离开一下。”
“我没有想过你真的会喜欢我。”
“我也没有想过。”
周慕云爱上了眼前这位优雅美丽的苏丽珍女士,他清楚地知道,两个人都不可能像对方的伴侣一样做出不轨之事,他们的关系“朋友至上恋人未满”,而最好的方式,就是选择离开。
苏丽珍听着周慕云要离开的消息,心里很是不舍,她对这位日渐相处的男士,内心也涌出丝丝心动,但是道德的理念在告诫着自己,不可以。
幽暗的小巷,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角色扮演(周慕云扮演陈先生,苏丽珍扮演周太太)
“以后不要再找我了”
“你老公回来了?”
“是啊,我真没用。”
“不是啊,我以后不会再找你了,好好守着你老公。”
“我以后不会再找你了”,这句话深深刺进了苏丽珍的心里,她饱含泪水,周慕云修长的手从她的手心抽离,这一刻,她已然忘记了是在演戏,还是真实的,她伤心欲绝的痛哭了。
夜晚,两人同坐一辆计程车,周慕云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这一次,她没有回避。我想,这已然是他们最后的放纵。
这天,苏丽珍过生日,远在日本的丈夫给她在电台点了一首歌《花样年华》送给她,她和周慕云一墙之隔,很显然,他也听到了,两个人独自靠在墙边若有所思。
临走前,周慕云给她打了一通电话说道:“如果有多一张船票,你会不会跟我一起走?”
他紧握着电话,却迟迟没有得到回音,显然,答案已明了,他独自一人离开了香港,去往新加坡。
苏丽珍听闻电话挂断,心里咯噔一下,立马跑出去,来到了“2046”,她落寞地坐在凳子上,看着曾经在这里发生的一切泪流不止,心里念叨着:“是我。如果有多一张船票,你会不会带我一起走。”
——纠结的是他,也是她。
浮生如梦,梦如昨天,一切好像都定格在这座六十年代的香港。
1963年,新加坡。苏丽珍来到了新加坡,但并没有与他相见,而是留下一支香烟上面带着她的口红印记。
她来拿回最后一件东西“粉红色布鞋”,这双鞋子,是当年她去周慕云房间看小说被困在那里一晚上的记忆。
其实,她想见他,却又害怕见他,留下香烟是想告诉他,我来找过你。
1966年,香港。苏丽珍重新租住在孙太太的公寓里,大概已经离婚了。
而此时的周慕云也回了一趟香港,去看望曾经的房东顾先生。然而,顾先生他们一家都已搬走,他从新的房客口中得知道,隔壁住着一个带着孩子的单身女人。
周慕云在苏丽珍的门口站了许久,他最终没有按下那一道门铃,随后转身离去。
终究他们还是错过了,她带着一名男孩叫“庸生”。
金庸、梁羽生都是香港写武侠小说的顶尖高手,而周慕云也是写武侠的。
她会用一辈子,来怀念他。因为,他是她漫长岁月里,最美好的记忆。
1966年,柬埔寨。他在僧人的目光下将秘密封在吴哥窟的洞中。
这让我想到,他曾对苏丽珍说道:
“要是心里有了秘密,但又不想别人知道,你知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做?他们会跑到山上去找一棵树,在树上挖一个洞,然后把秘密全说进去,再用泥巴把洞口封起来,那秘密就永远留在树里,没有人能知道。”
所有人的花样年华都有隐秘、克制,未说出口然后永远错过的相思,只有庙宇佛像永远坦坦荡荡,无悲无喜,映着灿烂千阳。
那个时代已过去,属于那个时代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那些消逝了的岁月,仿佛隔着一块积着灰尘的玻璃,看得到,抓不着,他一直在怀念着过去的一切,如果他能冲破那块积着灰尘的玻璃,他会走回早已消逝的岁月。
《花样年华》一部像阴风和隐痛一样的影片,“发乎情,止乎于礼”的爱情故事,让人很心疼又心碎。而关于爱情的审视是属于那个失去时代的斑驳回响,爱是触碰又缩回手,“恨不相逢未嫁时”。
“往前一步是幸福,退后一步是孤独,在原地不动是为了看得更明白,爱情不能不清不楚。”
如今,一切都过去了,他们两个之间的故事成了一个秘密,留在了那年潮湿的香港。如果多一张船票,她会和他一起走吗?也许会,也许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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