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的唐伯虎,一生命运多舛,堪比《活着》中的福贵

疫情持续,已居家一个来月。前天晚上同学发来消息,听说有人坠亡,心情五味杂陈,半夜无眠。昨早醒来,官文通报此事。

今天周日,我们小区终于解封了,是个好消息。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实在不知道该看个什么,索性又看一遍星爷的《唐伯虎点秋香》,能让我憋闷的生活增加一些欢乐。开着弹幕,有网友说说:“生活不易,看个星爷的电影开心一下”。生活确实不易,如果我们觉得生活过得苦,那也苦不过唐伯虎。我们从电影里看到的,他才华横溢,年少成名,富贵多金,其实唐伯虎整个人生命运多舛,堪比《活着》中的福贵。

唐伯虎出生于1470年,中国当时处于明宪宗朱见深在位时期,欧洲处于文艺复兴的开始阶段。这年是虎年,他正好又是寅时出生(寅时对应现在就是凌晨三点至五点),所以叫唐寅,又因为家中排行老大,所以叫伯虎。唐伯虎有一个弟弟和妹妹,中国古代家中老大就叫伯,老二叫仲,老三叫叔,老四叫季,也有个成语叫伯仲之间,意思就是差不多。他的父亲叫唐广德,他们家祖上最高当过将军,但到他父亲这一辈,已经家道中落,在苏州开了个小酒馆。在封建时期,士农工商,这做买卖的地位处于最低一个段位,不像现在都是老板,很风光。

我们以为他富贵无比、潇洒多金,其实只是电影中的演绎。按这个家庭出生,他是远比不过《活着》中福贵的。福贵生在旧社会的地主家庭,有一百多亩地,在他赌博输掉所有家产之前,他确实是潇洒多金。

唐伯虎在很小的时候,他的父亲就把他送去读私塾,想通过读书来出人头地、光宗耀祖,追寻“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条路,这也得益于中国封建时代就建立起来的人才选拔制度——科举制度。年少时期的唐伯虎学习是很用功的,别的孩子在外面玩耍,他在屋里读书,属于“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在他十六岁那一年,参加了苏州府的府试,并考取了第一名,相当于苏州市高考状元,随后参加院试并通过考试成为秀才。在古代,秀才的录取率也是非常低的,比1980年中国高考录取率(333万人,录取28万,包括中专,8.4%)还低,好多人四十岁考上秀才都是一件人生重大成就的事情。所以,当时的唐伯虎可谓风光无限,与祝枝山、文征明、徐祯卿并称江南四大才子。

在十九岁那年,唐伯虎娶了徐氏女子作为发妻,他的妻子生于官宦家庭,两人相濡以沫,过得幸福美满,其乐融融。

生活看起来一切都很美满,然后到了他24岁那年,刚过完本命年,他的人生遭遇了重大变故。首先他的父亲去世,紧接着他的母亲也去世了,接下来,他的妻子因为难产竟然也过世了,他的妹妹自缢了,到最后,他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也夭折了。你敢相信吗,这些事情都发生在同一年,连小说都不敢这样写,但被唐伯虎遇上了。《活着》中的福贵,虽然他的亲人前前后后都离他而去,但也是几十年间的事。

在那一年,唐伯虎人生坠落到最低谷,精神遭到重大打击,一蹶不振,只能借酒消愁,每一天人们都能在酒馆里看到他烂醉如泥。当时,他的好友祝枝山过来规劝他说:“如果你中日这样沉溺,如何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父母妻儿,你的人生理想抱负还没有实现,如果某一天你也到了九泉之下,你有脸面见他们么?”

唐伯虎开始重新振作起来,他虽然有名气,但是无法把它变成钱,每天都需要祝枝山的接济,而他也不想让朋友破费太多,自己又不会操持家务,于是就靠自己的字画补贴家用,他的字画在当时并非像现在这么值钱。一天,县令贴出一则告示,想给自家新建的厕所题写一副楹联,苏州的才子们都没人愿意去题写,觉得有辱斯文,但是12两的赏银却成为了唐伯虎的救命稻草,于是他揭下这个榜,当县太爷听说是唐伯虎揭榜的时候,就将赏银提高到50两,还把苏州一带的名流请到现场来营造氛围,唐伯虎出场的时候,看了下墙,大笔一挥写下:“且看来客多情,甘解衣带终不悔,莫道此物无用,化作春泥更护花。”写完,他提着赏银,喝着老酒,大步流星地离开,在场的人目瞪口呆羡慕的眼神。

就这样的,唐伯虎的生活慢慢地步入正轨,在他二十八岁那年,也就是1498年,他参加南京应天府的乡试获得解元,相当于现在江苏省高考状元。乡试就是平常说的考举人,解元就是乡试第一名。

唐伯虎信息满满,摩拳擦掌,准备参加第二年的会试,与其他省份的才子们一比高下。1499年,唐伯虎进京赶考,他此时的心中不只是会试这个小小的进士,而是自古以来读书人的最高荣誉——三元及第。但命运有一次捉弄了他。

他在进京赶考的路上遇到了一位江苏老乡徐经,是个富二代。当时的唐伯虎已经是偶像级人物,放到现在,相当于江苏省高考状元、诗词绘画大师、顶级明星流量三合一,所以,徐经对他很崇拜,一路上吃住行都在一起,费用全由徐经承担。徐经家里本身很有钱,想由富到贵,他是旅游顶级达人徐霞客的太爷爷。

在考完试之后的宴会上,徐经说:“这次考试,我们两兄弟必定榜上有名”,而唐伯虎借着酒劲,意气风发的说:“我必是这次会试的会元,你们都是来争第二名的。”就是这句话,说者无意,听者有意,在场的其他考生都是羡慕嫉妒恨。并且,当年的考题出的特别偏,很多人考的非常不好,主考官程敏政在查阅考卷的时候表示,有两个人答得特别好,这两副答卷必定是徐唐二人的杰作。考官的话语,加上他两的狂妄之语,人们就觉得他们是科举舞弊,流言四起,甚嚣尘上,惊动了内阁大学士李东阳,并下令彻查此事,三人下了大狱。经过调查,徐经买通了程敏政的家僮,通过家僮得到了考题,程敏政不知此事,唐伯虎没有作弊。结果,程敏政负领导责任,被罢官,出狱不久后,徐唐二人,此时已考过乡试,成为举人,然后被贬为小吏,不得为官,唐伯虎算是被连坐。

经此遭遇,唐伯虎的人生再次跌入谷底。他终身都不能进入编制内,理想抱负永远破灭,多年的苦读却换来这样的结果。回到苏州老家,类似于现在的顶流明星出现了负面新闻,受到万人唾骂,街坊邻里都在嬉笑他。他的弟弟和他争唯一的家产而反目,他续弦的妻子在他落难的时候也离开了他。之后,唐伯虎心灰意冷,郁郁寡欢,周游全国,流连于青楼,开启了浪子生涯。

此后的唐伯虎,在诗书画三方面都有很高的造诣,这才是我们后人所见到的真正的唐伯虎。无论是山水画,还是花鸟画,亦或是人物画,都是顶尖的存在。

之后,他回到苏州,用了所有的积蓄,在苏州郊外买了一处小庭院,可能也就是几间破屋子,把它取名为“桃花庵”,自号“桃花庵主”,在这里,他写出了《桃花庵歌》: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折花枝当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须花下眠。
花前花後日复日,酒醉酒醒年复年。
不愿鞠躬车马前,但愿老死花酒间。
车尘马足贵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
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别人笑我忒风颠,我笑他人看不穿。
记得五陵豪杰墓,无酒无花锄作田。

此诗为我们所熟知,尤其是“别人笑我忒风颠,我笑他人看不穿”这一句,也是《唐伯虎点秋香》中出现的。我们读到此诗,以为他活得很潇洒,其实却是最没落的时候。

他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命运也就如此了。在他44岁那年,他的命运再一次迎来转变的机会。南昌的宁王要谋反,想请幕僚,有人推荐了唐伯虎,并且对他说如果干得好的话,以后是有机会进入朝廷的。他觉得这是自己这辈子最后的机会,所以他就到了宁王府。到了之后他才发现,宁王想要谋逆,他此时身在宁王府,没办法,只能装疯卖傻,把南昌搅得鸡犬不宁,宁王害怕事情败漏,又觉得自己请了一个疯子,名声不好,就把他撵走了。唐伯虎离开不久后,宁王果然谋反了,被唐伯虎的同届同学王阳明一个月平定了。

唐伯虎离开宁王府走得早,没有受到牵连,但是毕竟一起共过事,此后,他的字画没人再敢买了。

1522年除夕,53岁的唐伯虎看到外面万家灯火,而自己至今却孤身一人,陪着他的只有梅花,连最爱的桃花都凋零了,他写下了一首诗《除夕口占》:

柴米油盐酱醋茶,般般都在别人家。

岁暮清闲无一事,竹堂寺里看梅花。

什么国士无双,什么天下第一才子,最后却是这般光景,唐伯虎也只能自己叹气:“罢了罢了”。到了第二年的冬天,唐伯虎给自己备了一桌酒菜,几杯老酒下肚,他想起了自己24岁之前意气风发的自己,想起了三十多岁被人唾骂的自己,想起了自己44岁被人玩弄的自己,又想起了现在54岁的自己,他写下诗句:

生在阳间有散场,死归地府也何妨。
阳间地府俱相似,只当漂流在异乡。

一代才子就此陨落。

我们把他描写成富贵多金的样子,只是我们所有人希望他变成这个样子,我们印象中他命运不该如此多舛,但是命运给了他无数次沉重的打击,就像《活着》中的福贵,命运坎坷近似荒诞。当我再看《唐伯虎点秋香》时,我也才理解这是用喜剧的手法来演绎唐伯虎真正悲剧的一生。

唐伯虎最后在自己的小院子里与桃花梅花作伴,福贵老汉与田里的牛作伴。唐伯虎的诗画流传下来直到现在,成为旷世之作,为人们所熟知,福贵老汉成为了《活着》中的主人公,也被我们所熟知。

生活本来就不易,无论再苦,也要努力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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