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头市系列电影兴盛于20世纪60年代,属于日本重要的类型电影——剑戟片。
1962年三隅研次的《座头市物语》打开了剑戟片盲侠时代的大门,从此座头市系列电影受到民间的热烈追捧,并被拍摄了20余部之多。
座头市系列电影以按摩师盲人阿市为主人公,表现其超高的剑术及淡然、正直的武士道精神。
影片中大多表现黑帮、政治团体之间的冲突,阿市主要作为被雇佣的剑士引入,与对立面的武士进行决斗并表现英雄间的惺惺相惜,立意也大多表现世间的污浊,阿市看透人间冷暖之后再次上路。
2003年,北野武导演受委托拍摄一部新世纪的座头市电影,其间也发生了一些小插曲,许多日本观众联名写信抗议,怕北野武毁了座头市的形象,要求影片停拍,由此可见座头市系列电影在日本影响了整整一代人,不过最后北野武承受住了压力,并借此片赢得了威尼斯银狮奖。
《座头市》2003的整体故事融合了三隅研次的《座头市物语》及1989年胜新太郎自导自演的《座头市》,并且北野武也加入了很多的个人想象。
影片的两条故事线是化妆成艺妓的野子姐弟寻找灭门仇人,剑术高强的服部源之助做帮派保镖为妻子筹钱看病。
而盲人阿市作为按摩师暂居在农户家中,因为赌钱意外结识了农户的侄子新吉,又在新吉的带领下,在妓院遇到了野子姐弟,阿市知道她们的悲惨遭遇后决定帮助她们复仇,最后与身为帮派保镖的服部源之助决斗,并灭了镇上的恶霸头领。
《座头市》2003延续了很多座头市系列的经典桥段,比如赌场赌钱,酒馆买醉等等,不同之处在于其融合了喜剧、动作片、悬疑片的很多元素,在一定程度上丰富了座头市系列电影文本。
首先影片中的新吉作为整个故事的纽带,把每条故事线都连接在一起,在故事发展中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同时也是电影喜剧效果的主要来源。
他模仿座头市,装扮成盲人赌钱;为座头市化妆出一双假眼;模仿野子弟弟画女人妆;教小弟剑术吃瘪等等桥段都带了了极佳的喜剧效果,从侧面丰富了座头市的人物形象。
影片的结尾,座头市去寻找帮派的背后主使,这里发生了两次反转也让故事整体十分精彩。
野子姐弟一行人以为大仇得报,开始重建家园,另一方面座头市回到原来的酒馆,从这里观众可以得知原来酒馆老板才是真正的背后主使。
但当座头市杀了酒馆老板后,剧情却再次反转,原来之前的酒馆老仆才是真正的主使,而且在电影的前半部分也曾有过暗示。
这样的结尾安排为影片带了了几分悬疑片的味道,别出心裁。
另外一点的细节设计是座头市与服部源之助的决斗,这里用到了日本剑道中正手刀与反手刀的概念。
最开始,服部源之助与座头市曾在酒馆相遇,二人发生小小的摩擦并亮了刀剑,这里座头市是反手刀,服部源之助为正手刀。
到了最终决斗时,源之助想起了座头市握刀习惯,提前转动手腕,本以为能一举拿下,座头市却临时变成了正手刀,也因此一招分出了胜负。
因为座头市系列电影基本上都由胜新太郎出演,因此他所扮演的座头市成为了观众心中真正的座头市形象。
到了北野武的《座头市》中,导演亲自上阵,一举颠覆了胜新太郎的座头市形象。
首先胜新太郎的座头市是武艺高强,憨厚滑稽,在外形上身宽体胖,始终保持憨憨的笑容,而且在每次拔刀对决前都有咽口水的小动作,代表了他的冷静和认真。
这种外表和人物设定上的巨大反差,也使得胜新太郎的座头市形象更能得到民间的追捧,因为座头市本身就是一个“草根”,一种“反英雄”的人物形象,胜新太郎版的座头市可以说完全贴合。
而《座头市》2003中,北野武导演亲自出演,完全颠覆了传统的座头市形象。
首先在外形上,北野武身材匀称,身着武士服,以一头金发出场,这种外表本身就带有强大的气场,散发强烈的杀气。
其次人物性格上,北野武版的座头市杀伐果断,一言不合就拔刀,影片中的大量打戏及每次出手的杀招都十分狠辣,代表其是一个酷爱血腥和杀戮的剑客,至少说不反对杀戮,这种形象的塑造加入了大量的现代商业片元素,其实更符合电影的商品属性。
相较于胜新太郎的圆滑和蔼,北野武这种极端的人物塑造方式更容易产生不同的侧面效果。开场时座头市准备寄居在单身农妇家中,二人怕产生爱情或肉体的嫌疑展开对话,随机电影转场到二人在同一个榻上,但镜头拉近发现是在按摩,这种别出新意的小设计,让座头市这个杀手显得十分可爱。
同时也得益于座头市的果断狠辣,通过他之口传达给观众的信息就显得入木三分,影片结尾,座头市睁开双眼面对镜头说出“即使我睁大眼睛,也什么都看不见”,既关照了他的眼盲事实,又暗示人心人性难以用眼窥测,传达出非常深刻的立意。
《座头市》2003在人物塑造上采用散点刻画的方式,虽然以座头市为主人公,但对野子姐弟和服部源之助也用了较大篇幅,并穿插了大量回忆,让观众在回忆之中抓住人物性格,更能感受人物悲苦,加强了人物的悲剧色彩。
野子姐弟本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和少爷,但却遭遇了灭门之痛,小小年纪开始流浪,受尽折磨,弟弟为了维持姐弟的生活献身于变态,这一切都深深的刻进了姐弟二人的精神世界,北野武通过姐姐的回忆展现二人过往,使得人物性格更加细腻。
服部源之助为了给妻子筹钱治病,加入了帮派,成为了帮派杀戮的保镖。在以往的座头市系列电影中可以看出,帮派佩服武士的武力,但也仅限于武力,他们只是把武士当作工具,并没有给与足够的尊重,在《座头市》2003中同样如此。
服部源之助有身为武士的荣誉感,他曾经败在他人之手,因此在有声望后找到了曾经的对手决斗,但发现对方已经病入膏肓,于是斩断了对手的剑代表复仇成功。
从这里来看,服部源之助追求卓越的剑术并有一定的良知,但在大环境之下委身于帮派,也丰富了此人的悲剧色彩。
北野武作为20世纪90年代日本导演的中坚力量,其电影在美学风格上也极具个人特色,比如其电影中会较多的表现一些小人物的悲喜,通过简单明快的暴力表现引发观众对于死亡、暴力的深层思考;镜头上会刻意删减臃肿部分,遵循固定的镜头语言,在镜头组接上也遵循“近景——中景——远景”的原始段落;在表演上则降低演员的表情变化等等。
《座头市》2003作为一部不折不扣的娱乐大众的时代剧作品,也承袭了北野武电影美学的很多特点,充斥着北野武式的暴力美学。
电影中随处可见的是流血、断臂、伤疤,充满刺激感,这种毫无约束的暴力与传统克制、禁欲的武士道精神完全相反,同时因为动作设计的需求,影片中的战斗桥段都发展迅速,与传统的剑戟片中缓慢紧张的决斗场面也有所出入,这一系列特点都让这部新世纪的《座头市》在视觉效果上令人震撼,完成了同一IP在电影技术既视觉效果上的时代承接。
北野武的《座头市》因其华丽的电影语言、深入的哲学思考、颠覆的故事解构获得了威尼斯银狮奖,但作为一个经典的电影系列,《座头市》2003所塑造的座头市形象还难以匹敌最初的座头市。连北野武个人也说:“胜新太郎和座头市就是一个人,任何人都不能取代他;胜新太郎的演技十分纤细,我根本做不到那样纤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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