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19世纪末，电影就像华山派的剑宗气宗那样，往两个方向发展，一个叫现实主义，一个叫形式主义。

后面这个词经常被我们用来吐槽学校或者公司，但在电影里它并不是一个贬义词。很多走形式主义路子的导演都受到影迷的狂热追捧，比如某墨镜。

1895年的《火车进站》是现实主义的上古大神，它的作者卢米埃尔兄弟也是电影的祖师爷。

按现在的说法它其实是一个纪录片，捕捉了事件流动、自然的影像，宛如随处可见的真实生活。

这种影像对当代人来说再熟悉不过了，我们随手拿出手机就能制作出一段现实主义作品，这时候你就可以跟别人说，我师承卢米埃尔兄弟。

假如你喜欢加滤镜，喜欢各种duang duang duang，可以看看1902年的《月球旅行记》，作者是乔治·梅里爱。

可以看到它混合着幻想式的叙事和奇巧的影像，这就是形式主义的开山祖师。不过现实主义和形式主义并不像剑宗气宗那样，看你穿什么校服就能认出你是哪个流派。

它们都是一种概括，而非绝对的名词，许多电影其实很难去界定它是绝对的现实主义或形式主义。

可以把它们看成一条直线上的两个极端，大多数电影就在这条直线的中间，有的靠近现实主义一点，有的靠近形式主义一点。

这里注意现实主义和现实是不同的概念。就算是形式主义的电影，它的原始素材也取自现实。而现实主义是一种风格，它同样要对原始素材进行处理。

比如侯孝贤的电影，看着非常写实，动不动就长镜头。但其实里面包含剧情编排，场面调度等设计经营的因素，并非百分百还原现实。

它只是像尽可能地制造出“这就是现实”的幻觉。即使是纪录片，也要对素材进行筛选剪辑，这也是一种创作。

素材哪段要放哪段不放，或者先放哪段后放哪段，都可能影响最终想要表达的东西，同样的素材可以剪出意思完全相反的内容。

现实主义有点像练气为主的气宗，总给人一种练了又没完全练的感觉，普通人一般不会发现它的暗劲，就像看纪录片的时候很难发现导演的技法一样。

形式主义则像剑宗，以剑招为主，视觉上就比较花哨。这种导演关切的是表达他对事物主观和个人的看法。

导演的自我表现至少跟题材本身一样重要，有时甚至更加重要，还真是“形式大于内容”。其内在的精神面，心理的现实，都可以由扭曲外在现实世界的表面达成。

现实主义作品的摄影机只用来记录题材，而不加以评论，或者假装不加以评论，形式主义则不装了，摊牌了，摄影机直接评论题材。

现实主义的极致是纪录片，形式主义的极致就是先锋派影片，有多极致呢？看看这部1961年的短片，名叫《诱惑》。

如果不清楚它的灵感起源，以及背后的哲学观的话，大多数人唯一能get到的点就是，导演并不想让你get到他的点。

这两种风格如果走得太极端，势必就会比较小众，大众看的绝大多数电影都是剧情片，介于现实主义和形式主义之间，一般被称为古典电影。

至于“形式”和“内容”这两个词，也不是那么壁垒分明，只是强调的程度不一样而已。毕竟一个镜头的形式也是它的内容。形式和内容是相互倚赖的。

讲故事的方式同时也是故事的一部分。我们看《一代宗师》的武打动作，会觉得很写实，尤其在了解到梁朝伟和章子怡进行了长时间的功夫训练之后。

但其实这些武打镜头是非常风格化的，并不是那么的“现实主义“，毕竟现实中打着打着不会有慢动作，你也很难看到如此细致的眉目传情。

处理这些素材的手法是非常主观的。创作者自然应该灵活运用形式和内容，让它们相辅相成。

不过对于我们观众来说，把其中一部分单拎出来看，往往能透视一种艺术整体内在的细节。

法国评论家安德烈·巴赞说：“要了解电影较好的方法是知道它是如何说故事的。”作为普通影迷，以往看电影主要就是看故事，这当然没有错。

但当我了解了这个故事是”如何“被讲出来之后，会发现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看电影的时候能获得更多以前体会不到的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