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剧《龙腾伶仃洋》演出剧照。 资料图片

●罗怀臻

戏剧史上总有些经典作品，开掘的不仅是历史的铭记，同时也包含历史的遗忘、历史的忽略。话剧《龙腾伶仃洋》就是这样的作品。这次再看，引发出更多的思考和感慨。

首先，该剧展示了伟大背后的平凡，坚硬背后的柔软。

以往的历史叙事中，往往有很多被忽略的声音，这种被忽略的、不被记载的声音里，包含着老百姓的心声和情怀。当戏剧聚焦在普通人的情感和人物关系上时，就可以让一般观众也能感受到共鸣。

《龙腾伶仃洋》的着力点非常好，从着力于表现人情，到着力于表现人性。艺术家如果关注到这种层面，宏大史诗的叙述当中就有了鲜活的血肉，它就不是再是简单地去提升人的境界，而是打通人的情感。此剧展示了伟大背后的平凡、坚硬背后的柔软、奇迹背后的琐碎，是由平凡情感与琐碎所构成的一种宏大、传奇和坚硬。

所以，这个戏不但胜在选题宏大，更胜在聚焦深沉，这体现出珠海演艺集团在创作生产上的成熟和睿智，我曾经说他们是“平地起高楼”，现在看这句话仍然正确。

其次，该剧是属于“大剧院时代”的舞台作品。

过去的作品有很多镜框式舞台的设计，而镜框式舞台的表演搬到大剧院的演剧环境中，往往是不自然的。20世纪镜框式舞台形成了一种超越现实的表演，这种必须夸张的表演，在今天的观众面前显得越来越不自然。每每演出一些经典话剧作品，经常会引起笑场，甚至越是演得沉重、演得投入，越有笑场的风险。

既然进入了新时代的演艺空间，就要自觉改造我们20世纪习惯的那种表演范儿，要让表演更加自然、更加放松，避免演员的朗诵腔、话剧腔，要让表演就像生活一样呈现在舞台上，这也是此剧成功探索的方向。

随着人们现在对科技的掌握，对舞台上视觉形象的需求越来越高。舞台设计包括舞台美术，是一门独立的学科。有些作品可能会烟消云散，但舞台美术不朽，古往今来，有很多经典的舞台美术都保留下来了。《龙腾伶仃洋》就呈现了一台令人叹为观止的舞台设计，让观众身临其境，尤其是舞台上的“海水”，能够让人感受到一种“冷”。这是镜框式舞台做不到的，它不是镜框式舞台的作品，也不是小剧场时代的作品，而是大剧院时代的作品。

话剧《龙腾伶仃洋》突破了20世纪以来的镜框式舞台的束缚，是为当代大剧院度身定做的剧目。通过《龙腾伶仃洋》，我们可以看到，进入大剧院时代，剧场空间更大了，表演却更人性化、更生活化；环境变大了，可表演却走向了细致化。

第三，该剧追求舞台艺术的综合感受。

进入大剧院时代，要求戏剧作品聚神于一种和谐的表演状态，追求一种舞台艺术独有的综合感受，《龙腾伶仃洋》就有这样的气质，是为这个时代的观众准备的舞台精品。

回顾历史，音乐厅的演出和镜框式舞台的演出有一点像古典艺术。相反，多维的剧场演出，包括大剧院、厅堂、广场、实景一类的演出，反而是当代的。过去，我们一度效仿西方创建的镜框式舞台，近二十年已经开始自觉地走出这种旧有模式。到今天，戏剧要建立一部作品的品质，首先要通过打造舞台艺术的综合感受来建立。

从古希腊时代开始，我们一直在舞台上塑造“神性”的人，结局就是让戏剧成了一个“神话”的过程。而《龙腾伶仃洋》这样的剧场艺术，它是人化的过程，是当下时代的表演，更强调生活化、强调自然，是把传说中的主角、生活中的模范，变成活生生的可以让人产生共鸣、共情的普通人。

珠海演艺集团仅仅成立三年，《龙腾伶仃洋》搬上舞台也只有两年多，却已经形成一个国内比较成熟的创作团队，也让这部作品朝着立得住、留得下的目标不断迈进。珠海文艺的明天，相信已经有了晨曦之势，希望他们继“平地起高楼”之后，能“更上一层楼”。

（作者系著名剧作家、中国戏剧家协会顾问、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