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彩玲让我自愧不如

一个小县城的教师,30多岁了,不漂亮,一脸疙瘩、黑斑,一口龅牙,但却有一个理想——站在巴黎大剧院的舞台上演唱《托斯卡》。这是影片《立春》的基本情节,教师名叫王彩玲,由蒋雯丽饰演。蒋女士为了贴近角色,不惜自毁形象,暴饮暴食,增重15斤。功夫不负有心人,她凭借角色,柏林电影节上荣获最佳女主角奖。

有些影片故事好懂,可是那内涵却够你琢磨半天的。《立春》就是如此。我看后第一个想法是:社会太不公平了,生活在小地方与大都市的人,生来就印上了天壤之别的胎记。王彩玲怀揣理想来到北京,就因为没有一张北京户口,处处遭白眼,连人格都低了三分!可是再想想,尽管王彩玲在生活里事事不顺,深爱的人不爱她,还侮辱她;同情年轻人,甚至奉献出了托人办北京户口的“活动费”,但那女孩却糟蹋着她的爱心,欺骗她;在居住的圈子里,同事、邻居都用怪异的目光瞅着她,像瞅着一个异类。然而她总是扬起头,绝不是一个悲悲戚戚的可怜虫!那种不讲条件、不计回报的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对精神审美的渴望,那种对信仰、理想、爱情的执着追求,让我震惊,这不正是包括我在内的许多“现代人”所深深缺少的吗?我还真没有资格去同情这位不漂亮的女老师呢。

其实,我们谁没有做过“王彩玲”呢?王女士的执着、追求,连同她的挫败感,我们都似曾相识。谁没有过自己美好的“多梦时节”呢?只是我们越来越提前地迎来“梦醒时分”。成熟有许多标志,其中有一个便是“梦境”的改变,当我们的梦里消失了玫瑰花香,消失了琅琅书声,消失了熊熊燃烧的火炬,充斥着豪宅、名车,美艳和虚荣,我们这才和世俗合拍了,与时代同步了,浑身舒坦了。我们快乐并堕落着。所以王彩玲才更让我自叹不如、自愧不已,同时又令我温馨和惆怅。有人说:“人年轻,什么都信,所以有信仰;到中年,一部分相信,一部分怀疑,所以只剩下理想;老了,什么都怀疑,没了信仰,却有了思想。”现实里,梦不醒似乎是不可能的,那么就让我们向矢志不移的王老师学习,努力不让自己过早地陷进世俗的泥潭,尽心尽情地去向往去追求——王彩玲说:“你追求的是与众不同,我只是不甘平庸。”是呀,我们迟早要平庸,可是真该像王彩玲那样,在“平庸”之前先“不平庸”一下、两下、三下呀!

让我沉思良久的是王彩玲的一段话:“每年的春天一来,实际上也并不意味着什么,但我的心总是蠢蠢欲动,可整个春天都过去了,根本什么也没有发生……”是呀,不光是春天,每个有阳光或没有阳光的日子,我们总以为会发生什么,心儿永远在憧憬未来。然而等我老了才知道,什么都不会发生,永远都不会发生。发生的唯有月缺月圆、日出日落,还有生老病死……但是,生活再不堪、再不容易,如果命运没有安排你死的话,一定有你活着的理由和意义。王彩玲告诉我,那“蠢蠢欲动”就是个最合理的理由和意义了。影片的最后,王彩玲带着领养的孩子,来到了天安门广场,高昂的华彩乐段再次响起;幸福让那张并不美丽的脸容光焕发。她心里那个春天是不会“过去”的。

《立春》非“主旋律”影片,我看了许多“小制作”,贾樟柯的、王小帅的;小人物的艰难生涯总引起我强烈共鸣,我总能在他们卑微的形象里发现自己的影子。痛苦不沉沦,悲伤不绝望;“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这正是咱们中国老百姓当下的“主旋律”。我们某些养尊处优的文艺家们真不该再连“瞒”带“骗”,糊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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