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超级“影粉”,自小到老。不太谦虚的说,别问我什么电影看过,要问什么电影没看过。怀旧从电影开始,我这大半生便串起来了。
记忆中看的最早的片子是动画片《小鹿班比》,是老家来做客的叔叔,带我到“逸园”看的。“逸园”就是解放前的跑狗场,现在的文化广场,是音乐剧的演出基地。观众席上还看到夜空的星星,小鹿的哀鸣传得很远很远。
正打八经看的“第一部”是美国的《海底肉弹》,在大上海电影院(中百一店隔壁)。是我缠着父亲,他买了楼上的最后一排。潜水艇忽上忽下,英雄美女全有,我看个热闹,侧看父亲,他却在黑暗中睡得正香。
最震撼我小心灵的是根据海明威小说改编的《战地钟声》,说西班牙内战的。影片结尾是主人公与敌人同归于尽,钟声当当。主人公是大明星演的,酷极了,所以他的壮烈牺牲更让我难受。后来再看小说,一点劲都没有。
稍稍懂事以后,能让我感动甚至“热泪盈眶”的影片就多了。
看得最多的是印度电影《流浪者》,将近十遍。看一次哭一次。怕别人笑话,假装擦鼻涕。丽达在法院上的慷慨陈词,对“法官的儿子是法官,贼的儿子是贼”的批驳,真是痛快淋漓!喜欢《流浪者》还因为那十来首或苦涩或缠绵的插曲,还因为丽达是那么漂亮。我更多看的是下集,因为那里有月下泛舟的情景,丽达穿得很“露”,吻合我性心理萌生的状态。可是文革后旧片重看,就觉得布景粗糙,而丽达也不怎么样了。
《生的权利》,黑保姆多萝雷斯在被冤枉后含泪的话:“我的皮肤是黑的,可我的心像太阳一样!”(大意)让我兴奋不已,说的是我的心里话呀。影片里舞会的场面至今难忘,在那里我第一次听到了“蓝色多瑙河”的旋律,并为之心弦震荡:原来世界上还有如此动听的声音,而人还可以那么诗情画意地活着!
三年困难时期,看了部西德片子《神童》,说小人得志的。有一句台词:“现在在台上的没有一个好人!”这话是妻子安慰丈夫的,不知为什么我听了痛快很久。
文革中,我亲爱的阿姨在学校里打扫厕所,她内心的酸楚可想而知,但她从不启齿。有次我们去东湖电影院看南斯拉夫的《旧恨新仇》,影片的情节模糊了,但散场时的情景记忆犹新。播着久违的轻音乐,观众依次而出,我和阿姨走在最后,我揽着她的肩,忽然觉得她是那么瘦小。自小到大,是她保护着我们兄弟姐妹,可现在谁来保护她呢……强烈意识到这个社会有多么荒谬!
在农场看露天电影,印象最深的是等到天亮放映队才来的《闪闪的红星》,主题歌和“映山红”爱听。其他《生死恋》、《英俊少年》、《追捕》、《叶塞尼亚》、《简爱》、《卡桑德拉大桥》……那些色彩缤纷的画面让我有种来到“解放区”的感觉,让我喜悦,又让我觉得自己忒可怜。
说到电影有两点要提及。我家不富裕,我看电影的钱都是“走”出来的。原来我高中先念的华东师大附中,在虹口区;我住在卢湾区。家里每天给我两毛钱,六分钱早饭(一副大饼油条),一毛四车费(18路或17路)。我就省下车费看电影。巧得很,当时二轮影院第二场是学生场,七折,也是一毛四。去得最多的是“胜利”、“国际”、“泰山”、“永安”那几家电影院。不知那里的老人还记得曾经有过一个头发乱蓬蓬、裤管总嫌短的小影迷?如果要看首轮的新片,那我就得委屈一下肚子来饱眼福了。那时外婆外公管我们,我晚回家总推说“开会”、“值日”,幸好他们忙着让我们吃饱,顾不得许多了,没有怀疑我的诚实,到死还认为我是好孩子。后来高二下转到了格致中学,我就看不起电影了。我的脚劲一直很好,你想想,那时从家到校单程走55分钟,一天一个来回,不练出个“铁脚板”才怪呢!
我特别爱看外国片,跟我哥哥有关。他上五四中学的时候,常去不远处的译制片厂配音,第一部是东德的《他们叫他阿米哥》。他声音好,厂里没有童声演员,就让他客串。从他那里我知道了尚华、邱岳峰、赵慎之、苏秀等老一辈的配音演员,也爱上了译制片。所以后来我在南昌发现有一个专放外国片的工人文化宫剧场,还是沙发靠椅,还放外国音乐,就像异地和“情人”相遇,偷着乐了很久!
看电影一直是我最重要的娱乐方式,是我的“白日梦”,从前是,现在也是。不过现在有些片子看不大懂;有些片子勉强看完,后来知道竟然是得奖之作,至于掉眼泪的事几乎没有了,估计是泪泉干涸,但我想,这恐怕还因为,导演的眼泪太少,而演员的眼泪又太多了。而那些躲藏在商务中心楼上的超豪华的影城,不是属于我的;幸好网上什么电影找不到呀,所以我有底气说一句:不离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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