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在跳是爱情如烈火，你在笑疯狂的人是我。爱如火会温暖了心窝，我看见爱的火焰闪烁。”

最近，这首土嗨神曲《爱如火》，以一种不可阻挡的姿态席卷全网。在抖音，仅#爱如火#话题相关视频播放量就超过了25亿次。在音乐平台，爱如火则获得了包括北京中文DJ榜第一名在内的多个榜单冠军。

爱如火凭什么？如果从音乐本身去分析，它虽然乍听起来“土”甚至“low”，但也拥有一些洗脑神曲的必备特质，诸如简单重复的旋律，朗朗上口的歌词等等。

不过其最终能够成为全网热歌，原因却复杂且抽象。其演唱歌手“那艺娜”，原本是用外国人特效伪装成俄罗斯人而被央视批评的前劣迹艺人；而追捧《爱如火》和那艺娜的，则有着包括小学生玩家、男同性恋和抽象乐子人在内的多个群体。

摘下特效滤镜复出后，俄罗斯娜娜转而变成了大中国娜娜，甚至将神曲《爱如火》推上热歌榜单，这再一次呈现出互联网的荒诞与幽默。

虽然可以预测的是，《爱如火》也会像其他热梗一样速朽，但《爱如火》反映出的，却是不变的平台规律和永恒的流量追逐。

大中国娜娜还是俄罗斯娜娜？

如今被粉丝们爱称为“娜娜”的网红“那艺娜”，本是湖北荆门农村的一个普通妇女。2021年时，娜娜开始使用短视频平台，并很快发现了流量密码：用特效扮演外国人，并对着镜头高喊“我爱中国”。

这个流量密码由来已久，在娜娜之前，以“伏拉夫”为代表的一些真外国人就擅长此道。在中国拍摄高铁并表演“惊讶”，拍摄中国美食并贬低本国食物，高喊“我爱中国”并声称自己用的一直是华为手机。三件套下来，淳朴的短视频观众就乐呵呵地给爱国老外们点上了关注。

“外国的朋友”

凭借着这股流量，“伏拉夫”们可以轻松获得上千万粉丝，接广告接到手软。和粉丝们的感情接近，还可以趁势卖一卖家乡的土特产，将异域风情廉价地售卖到中国。

这种除了外国人的身份几乎没有任何硬性门槛的网红生意如此好做，让来自湖北的那艺娜也颇为心动。正逢短视频平台上的“外国人”特效被开发出来，那艺娜顶着特效就开始上场，用一口看起来蹩脚的中文表演起了俄罗斯人。

“中国的兄弟姐妹们你们好，我是俄罗斯娜娜，豆不来为切拉！”一句简单的开场白后，娜娜就模仿前辈们开启了这一天的表演。

首先必不可少的，就是“我爱中国”的反复歌颂。与老前辈伏拉夫一样，俄罗斯娜娜会通过踩一捧一的方式去夸赞中国。只不过，伏拉夫的方式是更加直观的火锅。“俄罗斯的火锅，不好吃。加了中国的小米辣，好吃！”而俄罗斯娜娜则是对着镜头娓娓道来一些家长里短，“俄罗斯的女人太辛苦，什么都是女人干。不像中国男人，宠老婆。”

或许是娜娜的粉丝群体多是中老年人，也或者是娜娜的经历让她无法想象更多的国际差异，总之，这样的家长里短就构建出了一副中国比俄罗斯要更好的图景。最关键的是，娜娜还会在结尾补上一句，要介绍自己的俄罗斯朋友们嫁到中国，这可让中国的兄弟姐妹们高兴坏了。

在这样的例行歌咏结束后，娜娜还有必不可少的才艺展示环节，对着镜头唱起《喀秋莎》或者《酒干倘卖无》。稀奇的是，此前娜娜蹩脚的中文在一展歌喉时突然变得顺滑流畅了起来，甚至，娜娜的口型也和歌词不是那么对得上。

在粉丝较少的时候，一切奇怪的迹象都没能打倒娜娜。甚至，当出现质疑声音的时候，娜娜的评论区中有不少支持者，表示娜娜就是地道的俄罗斯人，她卖的伏特加和俄罗斯红肠也都是正品，地道老俄罗斯人早上起来就是这么一出儿。

“故乡的红肠”

但随着娜娜愈来愈火，直到快拥有200万粉丝，质疑的声音也不可避免地变多。伴随着央视报道，俄罗斯娜娜的外国人滤镜终于被扯下。人们发现，娜娜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国湖北荆门的农村妇女，她既不是俄罗斯人，还有可能不是女人。至今，人们也没完全弄清楚“她”的性别。

假扮外国人高喊我爱中国，俄罗斯娜娜作为朴素的农村妇女发现了短视频平台的流量和财富密码。这件事本身就足够魔幻和奇葩。随之而来的“爱如火”狂欢，则让这件事显得更加荒诞。

《爱如火》，温暖了娜娜的心窝

被央视批评，被网友谩骂。俄罗斯娜娜终于在粉丝达到200万之际感受到了危险，尽管她终于不再声称自己是俄罗斯人，也在个人简介里说明自己只是表演，但平台的惩罚还是在央视的曝光之后到来。2022年4月，200万粉丝的账号被封禁，娜娜消失在公众视野之中。

不过，事情并没有因此结束。2022年6月，娜娜就重启小号，再度开启了网红事业。当时，没有人能想到，复出后的娜娜会再度引领潮流，成为一个现象级的文化符号。

“娜娜的才艺”

在快手和抖音都重启账号之后，娜娜首先甩掉的就是自己俄罗斯人的虚假标签。在回归后的第一条视频简介中，娜娜说自己是中国人。而她的网名，也改成了“大中国娜娜”。

没有了外国人的身份加持，也被戳破了对口型的事实。娜娜便只能亲自上阵，用自己的声音演唱一些经典歌曲。虽然流量难以恢复往日的辉煌，但娜娜还是积攒了一些此前就有的中老年粉丝。

评论区中不时有人提到她曾经是俄罗斯娜娜的事实，但并不妨碍真心喜欢她的中老年网友在评论区留下“美女歌唱得真好”的鼓励。

直到2023年初，娜娜和一位原创音乐人合作，得到了《爱如火》的演唱机会，并在直播间中演唱了这首歌曲，事情慢慢发生了变化。

《爱如火》歌曲本身的特质已经不必多说，给这首歌赋予灵魂的，还是娜娜的演唱。她并不那么标准的普通话，和听起来男女莫辨的声音，让整首歌呈现出一种奇特的迷幻色彩，并因此脱离开娜娜原本的粉丝圈层，进入了年轻用户的视野当中。

有喜欢在土味网红中寻找icon的抽象粉丝发现，娜娜的妆容与谷爱凌神似，因此剪辑出“三年后我就成了你”这样的梗视频，并因此生出“谷爱凌和娜娜加起来有三个国籍”这样的段子。这成了娜娜第一波破圈的开始。

“三年以后我就成了你”

紧接着，向来对土味女网红有着兴趣的男同性恋群体也注意到了大中国娜娜，他们紧追娜娜的直播，并挑唆她与另一位同性恋icon三梦奇缘互相对骂，制造出一副“谷爱凌大战杨幂”的奇幻图景，呈现出不俗的节目效果。

再然后，游戏《蛋仔派对》对《爱如火》的挪用，也让一些游戏粉丝进一步了解到该神曲的存在。这三波完全不同属性的用户对这一神曲相同的追捧，将《爱如火》扩散到各个圈层当中，并最终促成了《爱如火》BGM的广泛流行。

在以追逐流量密码互相模仿为特色的抖音，《爱如火》还催生了舞蹈伴唱、颜值网红下场以及模仿秀等多个经典栏目。大中国娜娜也在这一波流量狂潮中迅速崛起，甩脱了曾经的俄罗斯标签，转头变成了男同icon和抽象文化的新任宿主。

依靠着《爱如火》，娜娜重获新生，甚至开启了全国各大gay吧的巡回演唱。

网红复出，拢共要几步？

潮流的诞生风起云涌，娜娜的成功不可复刻。但网红们轻而易举可以模仿的，却是复出与归来。

实际上，俄罗斯娜娜的归来也并不是孤例。不少曾经被封禁的网红，都已经成功洗白并回归短视频平台，开始低调捞金。

抖音初代网红温婉就是其中之一。2018年，温婉因为一句简单的“Gucci Gucci Prada Prada”车库摇爆火，并在短时间内传出多个争议言论，这让刚刚凭借温婉获得巨大流量的抖音陷入了舆论危机。于是，且不论事实与否，温婉在流量暴涨后的数天内被封禁，短时间内查无此人。

但这种封禁是平台性的，网红本身并没有实锤的过错。温婉随后签约了知名MCN如涵，并在微博成为了一名美妆播主。在风波过去两年后，温婉也于2020年重新回归抖音，如今拥有600多万粉丝。

另一位同时期的网红“莉哥ovo”，如今却复出无望，在前年短暂复出后，很快又被限制搜索和限流，几乎与封禁无异。这一方面是因为其从抖音跳槽，另一方面，则与其在直播中唱国歌而被央视批评有关。这种“政治性错误”，让她很难复出。

除此之外，在不犯下原则性问题的前提下，网红们能否复出，要看粉丝体量是否超标。越是红，就越难回归大众的视线。五年前，游戏主播卢本伟曾因为游戏开挂和线下组织聚会并教唆粉丝骂人而被封禁，至今仍没有复出，网络上只流传着他的传说而不见其人。

但东北往事的主角虎哥，曾经在快手整过无数现在看起来无法想象的狠活，却可以自在地在短视频平台恰烂钱。虽然各个平台的规则不尽相同，红线也未必相似，但这确实体现出一点共性，影响力越大， 则越不容易复播。而在圈层中火爆的，却能够谨小慎微地活着。

而这一点，即使是遭受央视级别的点名批评，效果也是相似的。去年及前年曾有一批网红，因为有关部门的整治低俗的文件而被封禁，包括康雅雅、郭老师、铁山靠及俄罗斯娜娜等等，但康雅雅和俄罗斯娜娜成功复出，郭老师和铁山靠几乎是永久封禁。巧合的是，郭老师和铁山靠全网粉丝都超过了千万。而康雅雅和俄罗斯娜娜相比起来体量要小的多。

当然，所有的网红复出，都不可避免地要面临流量下滑的困境。毕竟，能够被盯上并封禁，肯定都已经拥有一定的粉丝基础，而想要谨小慎微地保持更新，则必须让自己维持在一个圈层之中。此时，糊，反而是一种保护色。

如果有一定的“劣迹”，复出也不一定是件安全的事。在这一点上，成功改头换面的大中国娜娜，或许短期之间已经去除了被再度封禁的危险。不知道是否得到高人指点，娜娜玩起了直播一个号、视频一个号的风险分担模式。更何况，一句直白的“我是中国人”，以及对家乡农村赤裸裸地展示，还是有那么些改过自新，供养正能量的意味。

相比其他网红，娜娜的复出转弯之大，大到充满了魔幻色彩。但仔细分析她复出前后的两种人设，虽是截然不同但又似乎殊途同归。在充满了戏谑与解构的网络世界，娜娜真正发现的不是速朽的梗和文化符号，而是其背后不变的人性。

但当《爱如火》愈来愈火，大中国娜娜的名声也越来越响，本想简单唱歌赚钱的娜娜又再次进入了舆论场中。不知道对她究竟是好是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