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曼在志摩去世后的照片，未施粉黛，面有戚容。

陆小曼获悉徐志摩遇难之后

刘宜庆

假如时光能够倒流，陆小曼一定答应跟随徐志摩去北平定居，免除他飞行奔波之苦。假如时光能够倒流，陆小曼一定会好好对待至爱她的诗人徐志摩，绝对不会在争吵中任性地把烟枪丢向摩，打碎了他的金丝眼镜。然而，这世间没有后悔药，时间就像射出的箭，不可逆转。

说起来徐志摩真的是深爱陆小曼。1931年，徐志摩心中有一股无名火，不知向谁发泄。陆小曼与翁瑞午在烟榻上的暧昧，是他心中的难言之痛。有一段时间，徐志摩住在胡适家中，为填补陆小曼挥霍欠下的账，连被烟头烫出一个洞的裤子都不舍得丢弃。胡适的夫人江冬秀试探着问徐志摩：有没有考虑过离婚。徐志摩说：陆小曼离过一次婚，如果这次再离婚，对她伤害太大了，心中不忍。

承受巨大的经济压力，在北平打拼不容易，身上的穷酸之气，连胡适家的佣人都对志摩“另眼看待“。丈夫受了这么多委屈，写信发几句牢骚原也难怪。小曼看了，急忙写信表态，说一定勤俭持家节省家用。写到这里，刘老师心想，信你个大头鬼啊。但天真的诗人徐志座感激涕零，被迷得神魂颠倒，在回信中简直不知该怎样称呼他的“好太太了”：宝贝、乖囡、乖眉、爱眉、至爱的老婆、我的小甜娘!在信的末尾，也特别加上许多表示感情的话:你的亲摩、儿摩、你的顶亲亲的摩摩，哥哥亲吻你一百次、摩热吻、我热热的亲你、我亲吻你的香肌.....

甜蜜的情话不能当饭吃。冷静下来，他又算了一笔账，考虑如何还债：

你写个条子叫老何去兴业(静安寺路)银行，向锡璜问他我们账上欠多少?你再告诉我，已开出节账，到那天为止，共多少?连同本月的房钱一共若干?还有少蝶那笔钱也得算上。如此连家用到十月底尚须归清多少，我得有个数，账再来设法弥补。……你爱我，在这窘迫时能替我省，我真感谢。

然而，没过几天，陆小曼照样花钱如流水。陆小曼的好友唐瑛说，有一次，小曼心情不好，一下子买下五双高档皮鞋。

不要等到失去，才觉得珍贵。

在这种情况下，1931年11月中旬，徐志摩回到上海，两人见面，大吵一架，甜美的爱情碎成片，碎成渣。

徐志摩从上海启程前一晚，徐志摩到陈定山家中，看到陈家也有烟榻，徐让陈家侍女给烧一口，要尝尝什么滋味。陈定山问，为什么不离婚？徐志摩苦笑一声，说：“我要保护她。”

其实，早在与小曼结婚之初，徐志摩在给徐悲鸿的信中就表示过：“小曼身世可怜，此后重新做人，似亦不无希望，天无绝人之路，于此验爽。承嘱将护，敢不加勉！”

徐志摩从南京乘坐邮政飞机飞北平的那天上午。陆小曼在家中忧心忡忡，心神不宁。她此前多次劝说老公不要乘坐飞机，他不听。就在小曼回忆两人过往时，墙壁上挂着的徐志摩相框，突然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她大惊失色，觉得这是不祥的征兆。

获悉徐志摩在济南开山遇难后，陆小曼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嚎啕大哭。郁达夫说：“悲哀的最大表示，是自然的目瞪口呆，僵若木鸡的那一种样子，这我在陆小曼夫人当初接到徐志摩凶耗的时候曾经亲眼见到过。其次是抚棺一哭，这我在万国殡仪馆中，当日来吊的许多徐志摩的亲友之间曾经看到过。陆小曼清醒后，便坚持要去山东党家庄接徐志摩的遗体，被朋友们和家里人死命劝住了。最后决定派徐志摩的儿子徐积锴(张幼仪所生)去山东接回。”

摩摩去世，陆小曼失魂落魄，一夜之间芳华凋零。身穿黑色丧服、头包黑纱，形容憔悴，沉默不语。

中年陆小曼

徐志摩的遗体从济南运回上海后，陆小曼扶棺大哭。他收到了徐志摩唯一的遗物——一幅山水画长卷。这幅山水长卷是徐志摩装到铁盒中，打算带到北平请名流题跋。

这幅画是陆小曼于1931年春创作的，堪称陆小曼早期的代表作，风格清丽，秀润天成。更为珍贵的是它的题跋，计有邓以蛰、胡适、杨铨、贺天键、梁鼎铭、陈蝶野诸人手笔。“陆小曼看着这张画卷，想到徐志摩的种种好处，泪水涟涟，百感交集。自此，她一直珍藏着这幅画，如同保护自己的生命。”

这画如同陆小曼与徐志摩的爱情信物，陪伴陆小曼度过漫漫长夜。

我尝一尝莲心，我的心比莲心苦，

我长夜里怔忡，挣不开的噩梦，谁知我的苦痛?

你害了我，爱，这日子叫我如何过?

——徐志摩《我来扬子江边买一把莲蓬》

在黑暗的深夜，悲伤袭来，陆小曼默念着徐志摩的这首诗，悔恨，痛苦，轮番煎熬她的心。

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摆在陆小曼的面前，她将何去何从，选择怎样的方式度过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