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白色豆腐脑，尝过黑色臭豆腐，见过红色嫩豆腐吗？

其实我也没见过。

但1920年一个在上海的广东人见过。

故事还有点悲惨。

说话，虹口一带，是在沪广东人的聚居地。张毅汉也带着老婆孩子租住在崇业里。

一天早上，他突听得后门处一阵喧哗。

本来他不是爱看热闹的人，但有事情发生在自家周围，不去看下也不好吧？谁知是不是自己孩子闯祸了呢？

清末上海老照片

他便去了。

不是他儿子。

但他儿子在。

老婆也在。

都在看热闹呢。

现场是这样的——

一个男孩，手握自行车马，正朝着一个女孩横眉怒目。

女孩倒在地上，手指流着血。

地上一只破碗，到处有菜汤。

豆腐散落了一地。

女孩的血染红了一些豆腐。

那颜色，很瘆人。

张汉毅的儿子告诉父亲，女孩正从厨房端菜出来，突然少年骑车冲来，撞在女孩身上。她倒地，碗打碎了。

写到此处，我在想为何她端着菜不直接从厨房到饭厅，反而要从屋后过呢？

再仔细想想，也许是那时房屋建筑，跟现在不一样吧。

少年就骂女孩，骂她光长眼睛不看路。

女孩一脸委屈啊，手上流着血，眼里流着泪。

她为何不反驳？

因为她只是个丫环啊。

骑自行车的男孩，她哪知道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呢？

怎么敢还嘴。

这还不算，男孩正在骂着呢，女主人闻声而至。

她一出场，男孩就只能光瞪眼了。

因为气场太强了。

（厉害女人 剧照）

骂得好狠。

狠到邻居都只能看热闹，没人敢上去给女孩包扎包扎，或者帮她说话。

张毅汉后来回忆起这事，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当时她骂的那些话——

早晨喽喽，你就打烂嘢？贪利市呀……咁衰嘅？前个礼拜正话打烂咗一个茶壶，今朝又打烂我只碗啰㖞？……重哭乜嘢？流个几滴血，好大事咩？我要将个烂碗镶入你肉添噃！重哭！点解你行路唔带眼？撞埋人处？

前面说了，崇业里一带住的多是广东人，这自然也是广东话。虽然有些字不熟悉，但联系到语境，理解这些话大家应该都没问题吧？

我之所以照文全录，纯为这种骂人之话，方言更为生动，更有表现力，也更能体味到那个女孩的悲惨。

女主人都骂她一点小伤，哭什么哭，自然她就更怕了。抽泣变成了呜咽。

男孩见状不妙，推着单车偷偷跑了。

女主人骂完丫环，正要回头骂他呢，已不见了人影。

大概她也骂累了，便让婢女把地上的东西扫干净，进屋去了。

列位，以为这样就完了吗？

没有。

后来的事，更惨。

张毅汉听到，从他们房里传出笞打婢女、藤条到肉的声音。

丫环大声痛哭，主母越来越起劲，骂到，哭呀，哭大点。打你打你打你打死你！

打完之后，又骂，今天没饭吃，谁叫你把我的豆腐打了！

这还不算，她又把丫环双手绑在楼梯扶手上，就那样锁了整整一天。

（丫环 剧照）

不过，这点张毅汉没有亲见，是听知情者说的。

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到了第三天，张毅汉才又见到女孩出来做事。

他描述到——

伊的神气格外颓唐，眼睛里更含着一般怨毒的意味。似乎不论什么人都是她的大敌。以后我看见一切在路上的婢女，都多少有这种神态。

张毅汉不久之后，搬离了崇业里。

婢女后来的命运，不得而知。

五六年后，每当他经过曾经住过的地方，都还会想起那怨恨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