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富裕的人会吃大量的肉,因为医生告诉他们这是保持健康最好的食物。中产阶级希望每日晚餐时至少可以吃到一大块肉(除了天主教国家的大小斋日);富人阶层期许可以享用更多种类的肉、家禽和海鲜。十四世纪的《贤妻指南》为当时的中产阶级提供了不少高端饮食的绝佳灵感 (Le Ménagier de Paris, 作者是一位富裕的巴黎资产阶级,旨在指导年轻妻子如何履行职责,包括做饭和膳食规划) 。他的晚餐菜单总是专注在烤肉上,并且提供烤猪肉的食谱,配上青葱(Scallion)和酸葡萄汁(Verjuice);精致烤乳猪,猪肚中填馅;煮咸火腿;用藏红花、谷物酸葡萄汁、生姜和面包熬制的高汤炖猪后腿肉,佐葡萄蘸酱。
《贤妻指南》
在同一时期,牛肉既不常见也没人爱吃,因为牛是用来取奶或耕地的,老牛才会被屠宰食用,但肉质又老又硬;小牛肉虽受欢迎,但不易储存。另一方面,长期储存过的猪肉(腌制猪肉)味道甚至更好,而猪肉在市场上容易买到,腌猪肉也是穷人唯一的肉食来源,但猪肉几乎不可能成为皇家宴会上的焦点,或是出现在高级食谱书中,家禽和野味才是豪华宴会的首选。在中世纪,鸡肉远比现在的价格昂贵,而野味之所以高档,是因为狩猎是贵族独享的特权。
在猪肉菜中只有烤乳猪是高级奢侈的食物。所谓乳猪,一定是从出生伊始只喝母奶的小猪仔,两周至六周大便宰杀,但三至四周大的乳猪品质最佳。这道菜一直延续到二十一世纪,比如美国名厨、食谱名作家茱莉亚·切尔德的名作 Mastering the Art of French Cooking(1970),食谱名作家Irma Rombauer的 The Joy of Cooking(2006版)。野猪肉依然是贵族独享,因为只有通过狩猎才能获得。猪头是一道节日必备的菜,根据英国维多利亚时代名厨亚历克西斯·索耶的描述,准备这道菜尤为复杂精细。
尽管猪肉在贵族餐桌不受待见而无法成为主菜,但不妨碍它在中世纪烹饪中广泛使用。直到十九世纪,宴会晚宴通常由三道主菜组成,每道主菜由八到十盘菜肴组成(风格有点像连续的自助餐),通常每道菜包括用猪肉做成的配菜,例如用猪肉馅、水果干、香料和鸡蛋做成的馅饼,更为夸张的做法:用猪肉丸子、香肠肉、香料、鸡蛋和桑特醋栗(Zante currants),烘烤后涂上藏红花,再抹满蜂蜜,最后用肉桂苹果脆片作装饰。内脏会出现在高档菜肴中,因为肝、腰子、睾丸、小牛胸腺、脑子和骨髓依然被视为美味。
碎肉冻用富含胶原蛋白的猪头肉做成,是非常受欢迎的宴会头道主菜的配菜,是圣诞节传统菜肴。最早它是用野猪的猪头,但是到十六世纪后变得越来越罕见,便改用家猪来做。先将猪头泡在盐水中稍稍腌制,然后煮熟并去骨,因为这种肉呈现凝胶状,所以用它烹煮的肉汤非常浓稠足以凝成肉冻。在中世纪时期,猪头是浸泡在含有艾尔啤酒(中世纪的艾尔啤酒不含啤酒花)和酸葡萄汁的盐水中腌制。碎肉冻可加醋和胡椒食用,或是搭配由蜂蜜或糖和杏仁碎制成的葡萄酒酱汁一齐食用。从十八世纪开始,人们用模具制作碎肉冻,现在通常被制成像圆柱型奶酪一样的形状,所以在美国被称为’head cheese’(英国称之为Brawn)【注:这道菜在中国被称为肴肉】
Head Cheese / Brawn / 肴肉
十七世纪开始,牛肉,小牛肉和羊肉成为富人餐桌的主流,虽然厨师继续大量使用猪油和用猪绞肉做填馅,但在主菜中猪肉只有火腿和烤乳猪两道菜。 François-Pierre de la Varenne是十七世纪法国名厨,他的 Le Cuisinier françois 是现代法餐早期最具影响力的烹饪书之一,他的最大贡献是对法餐进行改革——打破法餐基于中世纪和文艺复兴意大利菜的传统,后世公认他是经典法餐之父。François-Pierre曾在一位颇具实力的法国贵族家中做饭,他的影响传遍欧洲绝大多数贵族的厨房。
虽然François-Pierre将黄油引入法餐烹饪技法,但他更常用猪油或培根脂肪做烹调油,而他传于后世的食谱收录前菜、第一道和第二道主菜以及主菜间的小菜,前菜多为佐酱汁的煮肉或煎肉,包括各式肉肠,煎或煨炖口条以及猪肉冻;第二道主菜是烤大块肉,或整只禽鸟和兔子,其61道肉菜食谱中只有相对较少的猪肉和牛肉,而家禽和野禽肉为主,其次是家兔和野兔肉,以及(2岁口以上的)羊肉、绵羊肉和鹿肉。野猪仔和烤乳猪也出现在菜单中,比如“烤猪腰肉配罗伯特酱汁”,这道菜与早期中世纪烤猪肉做法近似【注:Robert Sauce,从法餐五大基础酱汁褐酱派生出的褐色芥末酱】。小菜包括煮猪蹄和猪耳,冷火腿馅饼;火腿切薄片,在葡萄酒腌制或浸泡在肉汤和醋中,然后裹面包屑上火烤;肉清汤炖切片口条,然后在猪油中煎熟并用醋调味,吃时佐柠檬汁、刺山柑和葡萄。
卖肉肠的商人
到了十六世纪,牛肉在英格兰成为最受青睐的肉类。罗杰·诺斯爵士在1578年接待伊丽莎白女王的晚宴上,精心准备九道包含鱼肉和猪肉的菜肴,但猪肉仅以培根的形式为牡蛎和鸡肉调味。从1519年到1639年,星室法庭【注:Star Chamber,由枢密院顾问官和法官组成的法庭】常规晚宴的记录显示,大人们主要吃牛肉,偶尔会吃家禽、野禽和兔子,但是他们认为猪肉太过粗鄙(仅适合平民),唯一一次出现猪肉菜是开胃菜里的碎猪肉冻。亨利·菲尔丁的民谣 The Roast Beef of Old England 和威廉·贺加斯的 The Gate of Calais 显示烤牛肉在十八世纪中叶已经成为英格兰最典型的“爷们肉食”(极具男子气概),一位十九世纪的作家甚至将这一概念投射到百年战争,声称“克雷西会战和阿金库尔战役中的弓箭手是吃牛肉长大的”,实际上,真实历史是他们吃着培根长大的。直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早期,英国人会在周日午餐时吃烤牛肉配约克郡布丁。
星室法庭
《加莱大门》
烤牛肉配约克郡布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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