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讲 意豁大度

《史记•高祖本记第八》记载刘邦为布衣时的性格和为人："仁而爱人，喜施，意豁如也，常有大度，不事家人生产作业，"是说他为平民时，很仁义，喜欢帮助人。

喜施，就是说好同情人，愿意施舍，被施舍者应该多是些比他贫穷的人，若是富人，就不会要人施舍。刘邦施舍起来很爽快，豁然大度。

但对家庭，不象其他成员那样勤耕劳作干活生产，所以他父亲才说他不如其兄刘仲。

从《史记》记载的顺序来看，如上简短的几句话记载写的是刘邦任泗水亭长之前的作为。"及壮，试为吏，为泗水亭长。"刘邦任泗水亭长之前的其他事情，《史记》、《汉书》在其他世家或列传中曾作了记述。

在《楚元世家》、《齐悼王世家》、《萧相国世家》、《韩信卢绾列传》、《张耳陈除列传》等等记载中可寻得刘邦为布衣时的家庭状况，也可了解布衣刘邦的一些索事，从而可以体现他的豁达大度。

首先，刘邦好结交宾朋，萧何、卢馆都是最要好的朋友。

《萧相国世家第二十三》中曾记载："高祖为布衣时何数以吏护高祖。高祖事长，常左右之。"就是说，刘邦犯官司，萧何多次为他周旋，保护了他。

《韩信卢绾列传》也记载："高祖为布衣时，有吏事辟匿，卢馆常随出入上下。"也是说刘邦犯了官司，逃避时，卢馆常陪着他出出进进。

至于刘邦为什么在作布衣时经常犯官司，犯了什么官司，《史记》、《汉书》中均未作记载，但在丰县，却不仅有传说，而且有古迹，那就是《徐州府志》曾记载的"古落马碑"。

《姜州志》说"落马碑""在丰县中阳里，俗传汉祖幼时暗指始皇落马，即其地，后人立碑，今剥落不可识。"

《丰县志》按《寰宇记》的记述说：高祖幼时闻父老言秦皇之暴，指一处曰："会见秦始皇落马于此。及为天子即此地立碑。"

这个碑成为丰县城的重要古碑也是刘邦对家乡的钟情和纪念。

宋朝仁宗、英宗、神宗三朝元老，御吏中丞、三司使尚书中丞、参政职事张方平曾题落马碑诗："纵酒疏狂懒治生，中阳有土不归耕，偶因乱世成功业，吏向翁前共仲争。"都是说刘邦少时不耕种土地、好说大话，才发生了秦始皇落马立碑的事。

刘邦指秦始皇落马的事确实被言中了。

不过，在当时，刘邦身为布衣，出此狂言，确实是犯罪不浅。

但刘邦不怕，出口惊人，才使有了吏事官司。刘邦的朋友萧何数次辟护，卢馆长随左右上下，才使刘邦无事。

但是刘邦为什么要出此狂言呢，我认为最初因为他的爱情变故。

上一讲已经说了，刘邦的一个青梅竹马相爱的女孩子白杏儿在华山跳涧身亡，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三尺宝剑，宝剑相伴当然不如爱女相伴有情有味，但爱女死了，刘邦接受了这一事实，但他痛恨王宫选美，害死了白杏儿恋人变成了宝剑能干什么呢，那位铸剑工不是说天子剑吗，他要凭着这把剑，打江山夺天下，你秦始皇不落马行吗，刘邦下了决心舍得一身刮，敢把皇帝拉下马，所以才指皇落马碑。

刘邦既然有了把皇帝拉下马的决心，他哪怎能安心耕种土地，他才豁达大度，喜施结交朋友，也经常把朋友领到家来吃饭，他的这些作为，以耕种为业的父兄当然会看不惯，父亲也就说他不如二哥刘仲。

从刘邦的家庭来看兄弟四人，大哥早死，二哥为长，俗话说，"家有长子，国有大臣"，二哥在家里当家，二嫂做饭。

《楚元王世家第二十》有一段记载："刘邦时时与宾客过巨嫂食，嫂厌叔，叔与客来，嫂详为羹尽栎釜，宾客以故去，已而视釜中尚有羹，高祖由此怨其嫂。"

这一段的记载就是说，刘邦　经常将把朋友领回家跟嫂嫂吃饭，为此嫂嫂讨厌小叔子，有一次，刘邦领着客人准备来家吃饭，嫂子为了伪装已经把饭吃完了，拿着锅铲在锅上发出刷锅捋磨的响声，刘邦和他的朋友听见了以为真的没有饭可吃，也就走了，客人走后，刘邦发现锅里还有饭，认定是嫂嫂故意捣鬼，由此生嫂嫂的气。"

及高祖为帝，封昆弟，而伯子独不得封，太上皇以为言，高祖曰：'某非不封之，为其母不长者耳，'于是乃封其子为羹颉候。"

就是说直到刘邦当了皇以后，仍然想着这件事，并因此不封他二哥的儿子，经太上皇说情，刘邦才封二哥的儿子为羹颉候，就是管理天下厨师的官。

《史记》记载的刘邦与二嫂之间发生的事情也可以看出，刘邦对外好客大度并不被家人理解，也可以看出这时的刘邦并无妻室，若有妻室，也就不会跟着嫂子吃饭了。

刘邦既无妻室，在外接交的朋友之中也就有男有女，按理来讲，女友应为妻室，但《史记》中却找不到刘邦和吕后结合前有妻子的记载，虽然在吕后前生有长子刘肥，但刘肥却是刘邦微时与外妇曹氏所生，既为外妇就不是真正的妻室。

《史记》记载刘邦与吕后结合是在刘邦身为亭长之后，关于这一点，安作璋教授曾介绍说："刘邦正式娶妻很晚，究其原因，大概是，由于他青年时期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一些有身份地位的人不愿意把自家的女儿嫁给他，二是由于他过于挑剔，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女子。"

从上一讲的介绍来看，我认为第二应为主要原因。由于刘邦与白杏儿爱情的变故，刘邦很重情意，爱女跳涧了，他十分怀念，也曾暗下决心，终身不娶。

但是，有少女怀春、少男钟情是人之长情，又是生理规律，刘邦当然不例外，自然有女子会进入他的视野，也就有外妇曹氏和刘邦结合生子，但是，由于刘邦还想着白杏儿，曹氏在心中的地位占居不了白杏儿的位置，才使刘邦只和曹氏荀合，却并未结成正式夫妻。

这一点曹氏是愿意的，也许是曹氏知道刘邦的心事仍爱着白杏儿，也许是因为当时身为布衣刘邦的已有了大志，经常外出结交朋友，曹氏不愿脱累了他。

刘邦的活动区域不仅在丰沛地区，而是更远，更大的范围。他常到大梁（就是今天的开封）和当时的名士张耳在一起。

《史记•张耳陈余列传第二十九》记载："张耳者，大梁人也，其少时及魏公子毋心为客。高祖为布衣时，尝数与张耳游，客数月。"这句话的意思是，张耳是大梁人，少年时曾是魏公子的门客，刘邦和张耳共游为客达几个月。

魏公子毋忌就是魏国信陵君，为将军，曾联合齐、楚、燕、韩、赵共同抗秦。

信陵死时刘邦约10岁，大梁是当年魏国的都城，刘邦祖上是从大梁迁居丰县的，布衣刘邦多次和张耳共游达数月。

司马迁介绍布衣时刘邦常和他们交往。其原因是知道张耳是名士刘邦也因仰慕信陵君的贤名而结交张耳的。

后来"张耳被汉王（刘邦）厚遇之"，"汉三年……汉立张耳为赵王，"汉五年张耳儿子敖嗣立为赵王，"高祖长女鲁元公主为赵王敖后。"也就是刘邦的女儿嫁给了张耳的儿子。

可见刘邦与张耳结交很深。布衣时的刘邦与张耳和仰信陵君的关系在《史记•魏公子列传第十七》中也曾记载"高祖微少数闻公子贤，及即天子位，每过大梁，常祠公子"，是说刘邦为布衣时敬重信陵君，特别尊敬这位反秦英雄，可见他这些记载综合起来说明了刘邦与秦不共戴天，他最终要灭秦天下。

他不仅到过大梁外黄，还到过当时秦国都城咸阳，一个布衣农民行程之远，不仅在当时少有，而且到二十世纪初中期也不多，所以被易中天先生说平民时的刘邦是"游荡好闲东游西逛"，我认为当时的刘邦"游逛"并不是为了"好闲"。而是以其"豁达大度、好施"，接交反秦英雄豪杰。

关于这一点，南北朝时期著名诗人谢灵运在《谢封康乐侯表》中写道："是以信陵君之贤，简在高祖之心，望诸之道，复获隆汉之封，观史叹古，钦为盛美。"

这样看来，把刘邦布衣时在丰城指秦始皇落马、在咸阳见秦始皇发出大丈夫当此豪言壮语、交结反秦英雄信陵君的门生张耳和称帝后又每过大梁奉祠信陵君结合起就可以看出，刘邦从小就是秦王朝的克星，《史记》的这些介绍都说明刘邦灭秦夺天下并非偶然，而是应了秦灭周时，周　王"五十年后再来夺秦天下的说法。"

《史记》中对布衣时刘邦的记载尽管很少，但都隐藏着刘邦对秦王朝暗存着杀机。

但是，当时社会上的很多人连同刘邦的家庭成员都不理解，对他多有指责，后人也对此也有许多不公正的评价和解释，以至易中天先生也说刘邦"从小就不读书"，"大老粗"，"自幼不务正业"，"吃喝嫖赌，""性格放荡"。我认为这是易中天先生在解读《史记》中所造成的错觉，只是看中了《史记》中支里片句，不从全貌认识，以江湖艺人的口气讲出不负责任的评价。

我们可以反过来看，刘邦的人格如果象易中天说的那样仅仅是一个小混混，会有那么多的名士和他交往吗？象张耳、萧何、曹参有才识的人能和刘邦共游要好吗？可以说当时的刘邦在社会上是有好名声的，绝不象易中天说的那样低级下流。

应当正如王陵的母亲认定刘邦为"长者也"，愿意以死来表示决心，让王陵跟随刘邦。可见当时世人并不认为刘邦是个好色的酒徒无懒。

说他不读书也不是事实，刘邦自幼与卢馆跟马惟先生俱学书，是载入《史记》的，而且他书成绩应当是很突出的，刘邦是通过考试才当上泗水亭长。

起兵后能发挥了具有超人的才能，才使许多英雄有用武之地，所以明代著名政治家王阳明说："丰沛自昔多魁，若汉之萧、曹，使不遇高祖，乘风云之会，固将志终其身于刀笔之间。"也就是说，萧何、曹参这样的明相如果不是遇到汉高祖刘邦这样的名君，也不会有那么大的作为。

萧何、曹参都是刘邦在丰沛老乡，曾在泗水亭共处，陈胜、吴广起义后，是萧何、曹参主张迎接已在丰西斩蛇起义的拥兵芒砀的刘邦入沛的。

欲知刘邦怎样从泗水亭长走上反秦道路的，请听下一讲"泗水亭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