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文史春秋》 2008年09期,作者王学梅
1949年7月1日,正是中国共产党成立28周年纪念日。
居住在北京西山“双清别墅”的毛泽东主席,决定在北京先农坛召开的党的生日集会上,发表题为《论人民民主专政》的讲话。参加这次集会的将有中国共产党和各民主党派、各人民团体、人民解放军、各地区和各民族以及海外华侨的代表600多人,这是即将成立的新中国的领导人第一次在北京亮相,可谓是一次盛大的集会。
毛泽东等领导人入城前一直住在北京西郊风景秀丽的西山。从西山出发到先农坛有相当一段距离,安全保卫工作面临着十分复杂的局面。
国民党在台湾的国防部、保密局,得到了这一消息,迅即指派保密局特务崔铎潜入北京,准备在这一天导演一场《列宁在1918》式的悲剧。
崔铎是国民党保密局特务段云鹏的徒弟。段云鹏曾师承清末有名的武侠“燕子李三”。后来,段云鹏被国民党保密局收买,在国统区破获过我电台,暗杀过共产党地下工作人员。他培养的这个徒弟崔铎,外号叫“飞贼”,又叫“赛金豹”,不但杀人成性、凶狠毒辣,而且武艺高强,能飞檐走壁,双手打枪且百发百中。
北京解放前夕,段云鹏和崔铎等就受保密局指示,在北京制造了一起骇人听闻的暗杀事件。
那是1949年1月,原国民党北平市市长何思源看到国民党日薄西山,蒋家王朝腐败,便对“剿总”司令傅作义说:“蒋家王朝在政治上、经济上、军事上都是同样腐败,你所依附的根子都腐朽了,何不趁此机会脱离腐根。”
1949年1月15日天津解放以后,人民解放军对北平形成强大的包围态势。是负隅顽抗,等待援军里应外合;还是弃暗投明,和平谈判?决策难断,这时何思源又劝傅作义说:“天津之战已测出了军心,北平解放已是大势所趋,若强迫军队再作抵抗,那是很危险的。”在何思源的劝说下,傅作义决定接受我党提出的和平解放北平的八项条件,并定于1月18日派何思源等为北平代表出城谈判。
蒋介石知道了此情报以后,深感对傅作义已经失控,便迁怒于何思源。他立即召见保密局局长毛人凤,下令务必马上置何思源于死地,借以警告傅作义。
毛人风当晚从南京派保密局行动处处长叶翔之秘密飞到北平,传达蒋介石的密令,并指示保密局北平站立即挑选精通暗杀技法的特务,制定周密的暗杀方案。
保密局北平站侦防组组长谷正文选中了段云鹏、崔铎等几人参加。谷正文对段云鹏说:“何思源要和共产党和平谈判,要是‘和平’了,我们就完了。南京派叶处长来,命令我们对何采取行动,绝对不能让他们去和共产党谈判,明天一早他们就要出城谈判,你看怎么办?”
段云鹏毫不推辞,略作思考后说:“全体行动人员化装成散兵打劫,晚上把何的家人捆起来,向何市长要钱,待金银财物到手后,再开枪将何思源打死,或者三拳两脚结果他的性命。”
叶翔之认真听了暗杀计划的细节后,给他们打气说:“计划得很好,祝你们成功,不希望你们白牺牲,我已从空军那里给你们要好专机,完成任务后就接你们全组人员和家属到南京,带不走的东西,一切损失由局里赔偿。”
特务们听了,个个喜笑颜开。
崔铎自告奋勇先带人潜入何家,待证实何在家之后,立即回来报告,马上行动。
监视到午夜,何家的门口突然开来一辆小轿车。从车上下来一个人,身穿皮大衣,头戴土耳其水獭帽,由何宅的看门人领进何思源的中院住房。此人是中共北平地下党的接头人,受地下党负责人的嘱咐来告诉何思源:明早就要出城,防止今夜出事。
崔铎等见此情况,立即返回北平站报告。
刚进门,只见谷正文、段云鹏等人围着一张桌子,在摆弄4个黑黝黝的美制地雷,其中一人正往地雷上安装定时针。
谷正文迎着崔铎说:“不能按原计划办了。”他指着桌上的地雷说:“叶处长让放这个。”
“为什么改变行动计划?他正在家。”
谷正文简单地说:“这是处长的命令,因为绑架行动一旦暴露,很可能会导致傅作义扣留北平站的人,会惹出麻烦,不如用这个利索。”
崔铎一听很高兴。段云鹏说:“到时我和你们一块上房安地雷。”
凌晨3时许,特务们急不可耐地分乘两辆吉普车,穿过一条条胡同迅速迂回到何宅后边的隐蔽地方。
段云鹏、崔铎等从何宅西邻上房,悄悄来到何思源夫妇住的房上。他们像壁虎似地贴在后坡上,耳贴着房檐,只听屋里静悄悄的。一个手势,下面的特务们马上把地雷递到房上,段云鹏和崔铎把4个地雷分两堆放在东西套间的房顶上。崔铎把定时指针拨到4点50分,一一检查完后才撤离。
凌晨4点50分,果然爆炸声响起,何思源家人当场死伤6人。他本人幸免于难,被炸成重伤。
根据内部情报,崔铎这次潜伏大陆之前,已接二连三在香港刺杀中共地下工作者和进步民主人士,此次他只身潜来北京,肯定会有更大的杀机。
此时,正当公安部忙于“七一”大会保卫工作的紧张时刻,突然接到天津市公安局阎铁的报告:从间接情报获悉,“七一”将有刺客潜入北京,行刺毛主席!
接到这一突然的报告时,离党的生日只有3天了。为了保卫党的生日安全、保卫毛主席的安全。公安部一局决定采取两手准备:一、积极组织力量搜捕刺客;二、严密做好大会的警戒工作。
公安部政治保卫局责令侦察处处长李广祥负责大会的全面保卫任务。
李广祥处长立刻召开紧急会议,向侦察科科长曹纯之、副科长成润之等传达命令:“此次保卫‘七一’集会,责任重大。我命令,一队负责中南海及新华门至前门一带的安全;二队负责前门至先农坛一路的安全。”
大家紧张地屏住呼吸,李广祥处长又加重语气说:“从天津得到情报,刺客已经潜入北京。如果刺客在你们负责的地段掏出手枪来,那不是你们的罪过;但是如果刺客将子弹打出来,我可要你们的脑袋!”
军令如山,绝无戏言。曹纯之、成润之倒吸一口冷气,齐声说:“请首长放心,绝对保证安全!”
曹纯之对李广祥处长提出要求说:“请立刻通知通讯处架设秘密专用线,我们的指挥所就设在前门楼上。”
“好!有气魄。”李广祥处长表示同意。
从中南海到前门,基本上都是开阔地带,容易警戒,而从前门至先农坛,不仅路线长,而且人员流动量大,环境复杂;再说,繁华商业区两边的小胡同数不胜数,大街两旁各式楼房店堂林立,处处都便于隐蔽。在这样的地方搞保卫,靠常规战术显然是没有把握的。
实地勘察后,老曹对老成分析说:“你就是一个胡同站一两个暗哨,一直布置到先农坛,那得要调多少人,最起码也得要一个团。即使这样,如果刺客站在楼房内从窗户里向街上瞄准射击,你怎么办?我们不可能在每一个楼上都派人警戒吧?”
“这样干,也是防不胜防啊!”成润之冷静地说。
那怎么办呢?老曹点了一支烟,吐了几个烟圈说:“军事上的消极防御会吃败仗,这个教训我们要切记。况且完成这样重大的保卫任务,绝对不能采取分兵把守,把战线拉得过长来消极防御的战术。我们要主动出击,依靠群众,依靠情报,不仅要做好防范工作,更重要的是要迅速挖出敌人!”
成润之很佩服老曹主动出击的精神,说:“完全同意你的意见,有此指导思想,就可以将敌特消灭在‘七一’行动之前。下一步怎么办?”
老曹胸有成竹地说:“我先提出意见,请你修改补充:第一,发动前门外5个公安分局的侦察科,动员所有的力量投入保卫‘七一’的战斗中来。一个共同的任务是严格控制嫌疑分子中的危险分子,其中若有无法控制的重点嫌疑分子,一律采取临时保安措施,统统拘留到‘七一’后释放。第二,依靠各治安科结合街道治安组,组织管好临时流动户口,及时发现来历不明、证件手续不全的可疑人员,通报侦察科参考。对临时户口中的可疑人员,无法控制的也可以采取保安措施,令其‘七一’之前离开北京,或拘留1日。凡是施行临时拘留的人员,统一报分局局长核实批准,以免扰民。第三,我们部侦察力量动员所有特情人员及一切可使用的社会力量,重点发现从外地来京的特嫌分子和重新露面的在逃特务。外勤组每天要到各分局了解新发现的重大嫌疑分子,确定侦察重点。每天除了听取外勤组的汇报,还要及时与部领导通报情况,判断敌情。你看如何?”
成润之松了一口气说:“好,这样我们就可以外松内紧地把整个前门外的侦察力量、治安力量都调动起来了。另外,立刻通知中央警卫部队,在‘七一’大会护送主席的时候,同时出动3辆红色轿车,高速行驶。在行车中司机们可互相超车,不断改变行车次序,同时要严格控制交通。就这样,我马上向各个小组传达!”
“伙计,一定要告诉大家,现在离党的生日只有3天了,也就是72小时,时间紧迫呀!希望大家辛苦几天。否则,敌人的阴谋万一得逞,中央首长的安全就成问题!”
正在紧张的侦察调查之中,阎铁又派人从天津来报告:通过天津塘沽码头“江湖”的一个朋友透露,新近从台湾来的特务崔铎住在前外大街,跟外界没有任何联络。此特务是否就是刺客?人可疑,居住的地点可疑,动向基本一致。侦察的视线立刻集中在此人的身上。
成润之火速带领侦察小组去前外街道办事处查证。从临时户口里的登记上看,此人是从香港来京做丝绸生意的,更进一步证明了天津方面提供情报的可靠性。
经过跟踪侦察,老成向老曹汇报:“此人已来京5天了,没有发现他的同伙。来京后只有一两个晚上到南城杨柳巷暗门子(暗娼)里活动,白天潜伏在家不动。据悉,今天中午此人正在家里午睡,地形、地势以及周围社会环境都已勘察清楚。”
老曹看了看侦察调查报告,用力一拍桌子:“对号入座了,就是他!全队放弃一般嫌疑分子,立刻逮捕崔铎!”
一说去逮捕崔铎,负责前卫行动的侦察员很为难地说:“科长,这个任务我这个小组恐怕完成不了。”
崔铎是被神化了的特务,像“燕子李三”一样可以飞檐走壁,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听了这话,老曹认为侦察员有此顾虑不足为奇。再说,我们的侦察员还年轻,又缺乏实战训练。
老曹心平气和的口吻中带着鼓舞的情绪说:“不要怕,我和你们一块去,选精干的侦察员都去实习一次。我们这一次要亲自实践一下火力控制加政治攻势的捕人方法。我就不相信,公安部的侦察员对付不了国民党特务崔铎!”
临行前,老曹像演戏一般,特地安排侦察员李五海带上两块大石头,并和他悄悄耳语了几句。大家看了莫名其妙,不知曹科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崔铎的住处是闹中取静、单门独户。这是一幢典型、幽雅的四合院,原是前门外绸缎庄一个大商人的住宅,后来大商人到南洋经商,便被崔铎的亲戚以重金买了过来,作为储存货物之用。
来到大门外一看,只见古色古香的门楼两端倒垂着镂花金莲,红绿相映;中间紧闭着的两扇黑漆大门,镶嵌着铜兽吊环,显得十分阴森又有几分神秘感。
据侦察,崔铎住在北房,东西两房空着。院子里人不响鸟不惊,就像断了烟火似的。
侦察员们一到,立刻控制了附近的交通要道。
老曹迅速指挥侦察员们敏捷地登上北房、西房,找好火力控制点后,便和侦察员王福一跃登上门楼,接着便往北房门口用力扔了两个瓦碴块,故意弄出声响,以便惊动崔铎出屋,然后屋上的侦察员飞身而下,来个饿虎扑狼。
此时崔铎正坐在屋内的摇椅上闭目养神,听见外面有动静,顿时警觉起来。但他没有马上暴露自己,而是稍等片刻,用竹竿轻轻掀起一点窗帘角,从屋内反射的镜子里窥测院子里的情况。他心里在想,该不是顽皮的孩子们在捣蛋吧!
崔铎的举动被细心的老曹看得清清楚楚。他想:崔铎果然名不虚传,十分老练狡猾,但必须让他出屋,不能在这里跟他打持久战。
老曹拿起铁喇叭筒子高声喊话:“崔铎,你听着!我是公安部侦察科长曹纯之,我的任务就是来抓你的。我知道你的武功很高,枪法很准,但告诉你,我也是行武出身,是弹不虚发的神枪手。望你能丢掉任何幻想,向人民认罪,因为你周围已埋伏着几十个侦察员,你走不了啦!如果你要抵抗,我们就会当场把你击毙!”
狡猾的崔铎仍不露面,就像屋里没有人一样。
接着,老曹又继续向他喊话:“你要主动投降,还可以争取宽大处理,共产党的政策一视同仁。你要投降,就赶快把枪扔出来,不要啰嗦!”
从未经过这种政治攻势加火力控制的崔铎,一时不知如何应付。难道这次来大陆,真的翻了船?他下意识地咬了咬牙根,“哗啦”一声,将一梭子弹顶上了膛。刚才他还在设想:明天“七一”,假装成一个商贩,等毛泽东一行车队通过前外大街时,制造爆炸事件,趁混乱借机行刺。可现在,共产党的侦察员竟如同天降。他想:硬拼不行,不如先打个埋伏,以图一逞,接着便从窗户里把两把盒子枪扔了出来。
老曹立刻暗示前卫侦察员小王下去抓他。
不料,小王刚落地,崔铎便从屋内“砰、砰”开了枪。由于受射击角度限制,没有击中小王。
一时枪声大作,“嗖嗖”的子弹把房顶的瓦片打得纷纷落地,寂静的胡同里立刻枪声大作。
老曹见崔铎负隅顽抗,一使眼色,北房顶上的侦察员李五海立刻从房顶的烟囱里丢下两块大石头。
只听房内“咚、咚”两声巨响,像地震一样,吓得崔铎晕头转向。
瞬间,老曹带领几个侦察员破门一拥而入,惊魂未定的崔铎来不及抵抗,就被死死地扼住了双手,侦察员们下了他的枪。接着,从他的卧室枕头里搜出了受国民党保密局指示活动的伪造证件以及金条等证据。
崔铎个子不高,额头宽大突出,眼如铜铃,正像传说中的那样一脸的凶煞之气。他见了老曹第一句话就问:“你今年多大年纪?”
“正是而立之年,30岁!”
“我比你年长10岁。”
“已届不惑之年,没想到你这么顽固!”
“哼,你这个侦察科长,若不是使用阴谋诡计,休想抓住我!”
老曹反唇相讥:“这不是阴谋诡计,而是略施小计你就成了我们的阶下囚!”
“你们等着吧,不出3个月,蒋委员长的军队就会打过来,到时候,你们还得乖乖地把北京让出来。”
“你少胡说,就继续做美梦吧!”
经审讯证实,他来北京的任务很明确,就是“七一”刺杀毛泽东,没想到还未行动就被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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