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的8月25日,已经穷途末路的希特勒,在他的东普鲁士的“狼穴”地堡中,气急败坏的向自己的总参谋长怒吼:巴黎烧了吗?
这是这本书名字的由来。事实上,正是这一天,巴黎解放了。阿道夫·希特勒最后的希望毁灭。本书作者拉莱·科林斯和多米尼克·拉皮埃尔用生动详实的语言,细腻真实的描绘了巴黎解放全后的故事。
其实,这两位作者分别是美国《新闻周刊》和法国《巴黎竞赛》的记者,如果你不细致考察的话,可能很难发现这一点。因为这是一本大部头书籍,很难想象两个写新闻报道的记者,能够挖掘出如此众多的历史资料,并且通过如此生动的文笔将其完整的呈现在大家面前。
根据采访记载,作者为了写好这本书,前后花了3年的时间来专门收集资料,几乎翻遍了所有的军事档案,采访了上至艾森豪威尔、戴高乐高级助手、肖尔铁茨,下至法、美、德军普通士兵和巴黎市民共达800多人,采用了其中536人的亲身经历,因此能使这部作品做到事事有根据,人人有下落,句句有出处。
所有,这本报告文学或者叫做纪实小说,才能如此生动详实,才能在几十年后,仍然被人称之为经典。甚至后世很多记者,在入行之前必须将其吃透,当做最好的学习手册。如果不将其吃透的话,都不能算上一个好的纪实记者。
结局并不是最重要的,道理也不是最重要的,过程中的细节才是最重要的。
《巴黎烧了吗》要大场面有大场面,巴黎城中抵抗派的武装起义,高昂的响彻天际的《马赛曲》,德军的暴力镇压,坦克大炮先进武器和一战遗留的残枪匕首的针锋相对,无不让人血脉喷张,精神振奋。
文章的开头就非常优美动人,令人爱不释手。
他从来没有迟到过。每天傍晚,那个德国兵带着他的那支旧毛瑟枪、皮套已经磨得发毛的望远镜和装了晚饭的饭盒一到,梅昂摩尔田村子里的居民就知道已是六点钟了。他走过村里的鹅卵石铺的广场时,十二世纪盖的那座小小的圣母升天教堂的罗马式钟楼就分毫不差地开始响起晚祷的钟声。那座小教堂高踞在巴黎东北三十七英里处乌尔克河畔的一个小山脊上,俯瞰着梅昂摩尔田村的灰瓦屋顶。
类似这样的片段,贯穿了整本书。
1944年的8月,巴黎解放前夕,德军的非作战部队开始撤离,巴黎被洗劫一空。一个德军军官将帝国饭店的窗帘扯下来塞进手提箱,说“以后要用它做衣服”。一群德国通讯兵,押运着几头养在花园里的猪,从拉马丁广场大摇大摆的走过。而住在佛罗里达饭店里的一名德军中尉,将床单叠好,用电话线捆起来准备带走,然后他想了想,顺手把电话机也塞到皮箱里。
当然,在撤退的时候,也不尽然是抢劫和掠夺,也有人性的光辉在闪烁。住在维克多.雨果林荫大道上一个法国公寓里的德国党卫军上校,在撤退前留了一张字条,“我的不知名的主人,感谢他并不由衷的接待”。他写道:“我离开这所公寓时,里面一切如旧。煤气、电力、电话的账单都已经付清,看门人的小费也已给过。”他告诉房子的主人:“三卷本的伏尔泰文集,阅后已放归书架原处”,然后又附了一张钞票,“赔偿我借住期间不慎打破的两只水晶香槟酒杯”。
说到人性的光辉,不得不提德军新任大巴黎司令肖尔铁茨将军。尽管希特勒派他去守巴黎,是看中他在东线战场被人称为“毁灭城市专家”的铁血作风。其实,说他是有一丝人性的光辉闪耀,很多人是反对的,认为他不过是一个效忠第三帝国十三年的法西斯,“一个以铁腕恢复纪律的人,毫不迟疑扑灭暴动的人”。这源于他是第一个攻进荷兰的德国军官。1940年5月14日,他下令炮轰毁掉了鹿特丹市中心。
在来到巴黎之前,肖尔铁茨被认为最适合巴黎城防司令这个角色,“一个从来不问命令是多么严酷,总是坚决执行的军官”。所以,元首在地堡中亲自接见了他,并委以重任,要求他在必要的时候毁掉巴黎。
从书中德军军事命令电文中可以一窥究竟:
“毁坏或完全瘫痪巴黎所有的工业设施”-----8月14日,肖尔铁茨执掌巴黎指挥权后,最高统帅部第一道命令。
“我下令对巴黎进行瘫痪性破坏”-----8月15日,西线总司令部发给肖尔铁茨电报。
“巴黎绝不能沦于敌人之手,万一发生,他在那里找到的只能是一片废墟”。----8月23日11:00,希特勒发给肖尔铁茨的密令
“破坏已始?”----8月25日,最高统帅部给肖尔铁茨的电报。未加密。
“巴黎烧了吗?----就在现在,巴黎烧了吗?”-----8月25日中午,希特勒收到盟军进入巴黎的消息,他砸着桌子大喊。
我为什么说他还有良心,还闪耀着一丝人性的光辉呢。是因为像肖尔铁茨这样一位从来不问为什么只知道执行命令的普鲁士将军,在接到毁灭巴黎这座人类历史上最富盛名的城市时,他所持有的犹豫不决和愤怒。他是个军人,一个铁血的军人,但他不是一个愚蠢的屠夫。他可以接受巴黎被毁灭,但这是基于战争中抵御盟军进攻的代价,是在军事上站得住脚的行为。但当前的实际情况是,没有增援部队,只能依靠自身守军来守卫巴黎。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不想为了毁掉一座城而毁掉一座城,他可以接受战死,但不愿为此而死。他受到了良心的拷问,“历史绝不会宽恕毁灭巴黎的人。”
所以,肖尔铁茨一再拖延和敷衍元首的命令。即使在巴黎抵抗军起义的时候,他依然接受了瑞典总领事诺德林的建议,与起义军达成临时停火协议。同时他释放了下属抓来的,代表戴高乐政府的巴罗迪,希望通过巴罗迪来维持秩序,避免进一步升级事态。而对于巴黎来一次全面空袭和炸毁全城重要工业及核心设施的毁城计划,他也只是一再的命令,“等待进一步命令”。
即使到了最后,不得不下命令的时候,肖尔铁茨还是约来了瑞典总领事诺德林,把希特勒的命令放在对方面前,“停火已经不可能,我现在被迫要执行了”。这时候,他将德军的最高机密透漏给诺德林,是希望他转告盟军,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进城,来结束这一切。他对诺德林说,“您只有二十四小时,四十八小时,要不然,一切都来不及了”。
肖尔铁茨明白,他这样做无异于是在叛国,但他一字一顿地说,“因为我实际上在要求盟军帮助我。”帮助他什么呢?就是他相信,只有和他一样拥有信条和规则,尊重秩序,不以破坏为目的的盟军职业军人,才能将已经失控的事态重新控制住,回到正确的道路上来。
在盟军进城的最后几个小时,肖尔铁茨作了最后一次努力,他让手下的情报人员德国军事情报局特务鲍比.本德去向盟军告知,援军就要到了,如果他们不能在几个小时之内开到巴黎,“便会发生一场大灾难”。并且在地图上指出了通向巴黎各条道路上德军的每一个设防工事。
鲍比.本德这位风度优雅的花花公子一甩他发白双鬓的头发,咽下最后一口威士忌,对面前的年轻人说:“如果说我刚才透露的一些情况使你感到惊异,那是因为我真诚地相信这符合我的国家的最大利益。”
然后他把枪套解开,交给身边的法国人:“现在,我认为自己已是你的俘虏了。”
法国人告诉他,他没有时间,要到明天才能把他带去当俘虏。
按照鲍比.本德指点的路线,盟军攻进巴黎。在24小时内第二次,他向那个法国人投降,这次,对方接受了。
从此,历史后果将不由他来负责,而是那些盟军,因为他已经做了他能做的一切。
当然,《巴黎烧了吗》不仅仅是肖尔铁茨,还有包括盟军最高指挥官艾森豪威尔将军、 流亡阿尔及尔的戴高乐将军、巴黎抵抗运动的领袖皮埃尔.勒福歇、策划发动起义的罗尔上校、维希政权的巴黎市长皮埃尔.泰丁格、南泰尔卖猪肉的屠夫路易.贝尔蒂、法国首都第一区新区长保尔.马斯比奥上校、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的记者查尔斯.科林伍德、第一个进入巴黎被误伤的美国兵拉莱.凯里中士、法军第二装甲师的“西蒙号”坦克指挥员保尔.基尼翁中尉、圣菲利普.杜.卢尔教堂教区的十三岁的少年塞维尔、差一点击中戴高乐的德军哈里.莱特霍尔德少校在内的无数大人物和小人物,他们以各自的方式见证了巴黎的解放。
这是这本书最大的细节,也是最成功的典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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