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庙

《蜀先主庙》是素有中唐“诗豪”之称的唐代杰出的文学家、政治家、哲学家、诗人和散文家刘禹锡所做的一首五言律诗。当为刘禹锡任夔州刺史时，拜谒三国时期蜀汉昭烈皇帝刘备庙后所作。该诗大气磅礴，意境雄浑，用典精妙，意蕴深邃，广为传诵。诗云：

天下英雄气，千秋尚凛然。

势分三足鼎，业复五铢钱。

得相能开国，生儿不象贤。

凄凉蜀故妓，来舞魏宫前。

刘备与诸葛亮 （影视剧照）

首联“天下英雄气，千秋尚凛然”，暗用当年曹操“青梅煮酒论英雄”的典故。据《三国志•蜀志•先主传》记载，曹操为掌控天下局势，用“今天下英雄，惟使君与操耳”的话来试探刘备志向，被刘备巧妙骗过，从此龙归大海，终成帝业。这里诗人用一“气”字，使全诗顿生豪情，仿佛千百年前的刘皇叔依然威风逼人，让人不由得肃然起敬。后世读者大都对这个“气”字的运用赞叹不已，认为有庙堂气象，显示了诗人气吞日月、俯察古今的胸臆。颔联上句“势分三足鼎”概括了刘备以布衣起家，历经千辛万苦才创立蜀汉政权。下句“业复五铢钱”则写志存高远的刘备不满足于“鼎足三分”的分裂局面，希望继续挥师中原，恢复汉武帝刘彻、光武帝刘秀时期的那个幅员辽阔、威加四海的刘汉江山的雄图大志。颈联“得相能开国，生儿不象贤”笔峰一转，叙述刘备虽然得到贤相诸葛亮的忠心辅佐拥有了三分天下，但是奈何儿子刘禅亲小人、远贤臣，愚昧昏庸，无耻无能，葬送了蜀国的基业。尾联“凄凉蜀故妓，来舞魏宫前”，则化用了《三国志•蜀志•后主传》的另一个典故。说的是刘禅降魏后，被迫迁居洛阳，受封安乐县公。一天，曹魏权臣司马昭宴请刘禅，并让蜀国原来的歌妓舞蹈助兴。参加宴会的蜀人，包括歌妓都很难过，唯独国破家亡的刘禅喜笑自如。这里用“蜀故妓”的“凄凉”献舞，无言地暗讽了刘禅“乐不思蜀”的可恶嘴脸。全诗充满了诗人无限的感慨：这是对刘备空有壮志，却没有恢复刘彻、刘秀那样的大业而遗憾，也是对刘备已有的江山被儿子断送的惋惜，更有对政权更迭兴勃亡忽的哀叹，千百年来一直激发着读者强烈的共鸣。

乐不思蜀图

感慨之余，也许有人会问，五铢钱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把“业复五铢钱”理解成恢复刘彻、刘秀时期的那个幅员辽阔、威加四海的刘汉江山？回答这个问题，需要从五铢钱说起。

西汉 宣帝五铢

“五铢钱”是汉武帝刘彻铸造的钱币，在此之前中国使用的是半两钱。半两钱是刘邦“汉承秦制”的产物。“两”和“铢”都是重量单位。汉制一两等于24铢，一铢大约是0.65克。“半两钱”和“五铢钱”就是在钱币上铸有“半两”和“五铢”字样，以标明重量，但实际上无论半两钱和五铢钱，大部分时间都没有达到标明的重量。汉初，经过连年征战，民生凋敝。受黄老学说的影响和当时具体的条件限制，汉朝继续使用秦朝半两钱并实行允许民间自由铸造钱币的经济政策。这种“无为而治”的政策直接导致了恶钱泛滥。试想，在可以自由铸钱，又没有有效监督措施的情况下，成色、质量、重量悬殊极大的钱币，却具有同样的购买力，谁还在乎铸钱的好坏？于是人们竞相铸造小、薄、差的劣质钱币。恶钱泛滥对社会安定、人民生活造成很大的危害。当权者也意识到了严重性，高帝末年和吕后时曾屡次禁止民间私铸钱币，但收效甚微。元狩五年（前118年），被劣币困扰多年的汉武帝刘彻终于下令，废止半两钱，创铸五铢钱。刘彻是一位有为的皇帝。在位期间，文修武备，南征北讨，开拓了汉朝最大版图。五铢钱流通到西汉末年，被篡权的王莽废止。王莽采取“去刘汉”政策，进行一系列改革。但包括货币改革在内的所有改革都不成功。“每一易钱，民用破业”，“农商失业，食货俱废”，导致民怨沸腾，天下大乱，王莽政权也最终被刘秀等义军推翻。光武帝刘秀建立东汉政权后，实行了一系列开明政策，促进了社会发展。东汉一朝遂被后世史家推崇为中国历史上“风化最美、儒学最盛”的时代。刘秀本人不仅被誉为“中兴之君”与“定鼎帝王”，还被后世奉为齐家治国的榜样。而恢复五铢钱制度就是刘秀顺应民意采取的标志性政策之一。据记载，当时就广泛流传有“黄牛白腹，五铢当复”的谶语。

东汉 早期五铢

一位是创造了五铢钱又开拓了帝国最大版图的汉武大帝，一位是恢复了五铢钱又光复了刘汉江山的中兴之君，以汉室贵胄自诩的刘备，欲收拾刘汉旧山河告慰先祖，必以刘彻和刘秀为楷模！而五铢钱恰恰是最能够表现两位先皇勋业的最具有典型意义的象征。所以说，“业复五铢钱”表现的就是刘备要恢复刘彻刘秀时期的那个幅员辽阔、威加四海的刘汉江山的雄图大志。另外，从格律诗创作的角度考虑，颔联必须对仗。而“业复”对“势分”，“三足”对“五铢”，“鼎”对“钱”，刚好对仗工整，押韵合辙，简直可以说妙语天成。

东汉 四出五铢

五铢钱从汉武帝元狩五年（前118）开始铸造，历经东汉、三国、两晋、南北朝和隋，是中国历史上数量最多、流通时间最久的钱币。五铢钱的出现是中国货币史上的一大进步，实现了中央对货币铸造权的集中统一，继承、巩固和发扬了中国铸币圆形方孔的形制，其重量适中、形制规整、铸造精良等特点，也都对中国钱币产生了深远的历史影响。

隋 五铢

按照铸造分类，汉代五铢钱分为郡国五铢（又叫元狩五铢）、赤仄五铢、三官五铢、昭帝五铢、宣帝五铢、西汉晚期五铢、西汉小五铢，更始五铢、各式东汉早期五铢、各式东汉中期五铢、各式东汉晚期五铢，四出五铢、董卓五铢、董卓无文小钱。而五铢钱被人盗铜又衍生了磨边五铢、剪边五铢、綖缳五铢等等。币材有青铜、铁质、铅质之分。钱文篆书，横读，左“铢”右“五”，字体大小与书法结构各有出入和特点，偶有传形。广穿，光背，面背多有内外郭，厚薄不一。铜钱穿空上下有横杠及星点则是铸炉的标志。五铢钱铸造工艺因时因地而异，总体看是盛世铸钱好，乱世劣钱多，尤以宣帝五铢最为规整，董卓钱最为恶劣。东汉以后，五铢钱在形制被历代统治者不断改造中继续流通到唐初。唐武德四年（621年），唐太祖李渊创铸“开元通宝”，结束了五铢钱长达七百余年的历史，而中国钱币也从此脱离“铢两制”，迈入“通宝制”的崭新时代。

蜀 直白五铢

需要说明的是，历史上的刘备并没有铸造完整意义上的五铢钱，而是铸造了一种名为“直百五铢”（即价值100个五铢钱）的钱币。此后“直百五铢”一直是蜀汉的主要通货。有学者认为，蜀汉晚期又铸造了“直百”钱和“直一”钱。也有专家认为，蜀汉钱币有“直百五铢”和“太平百钱”两个系统。然而，除“直百五铢”外，其他钱币铸造情况并未见诸史籍，可见有些观点尚待进一步论证。但一个不争的事实是：刘备铸钱均为虚值钱币。据《三国志.蜀书.刘巴传》记载：刘备在攻下成都后“军用不足”，为摆脱财政困境，采用刘巴计策，铸造了“直百五铢”。果然，“数月之间，府库充实”。 而“府库充实”的背后无疑是对百姓财产的迅速掠夺，这一点或许是诗人刘禹锡没有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