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崖山之后无中华”。说的是1279年，宋朝军队与蒙古军队，在崖山进行决战。元军击败宋军，南宋灭完。标志着古典传统中国的农耕文明，第一次被北方的游牧文明征服。对于“崖山之后无中华”，老杨不甚认同。中华文明的传统与融合。千年未有中断过。但是，老杨认为，在崖山之前的宋朝，对于文化、文学、艺术等形态的高度，是中国古代历史的巅峰。
清明上河图，放映宋代的经济繁盛(图片来源图库)
宋太祖在太庙立下祖训，“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子孙有渝此誓者，天必殛之”。什么是士大夫？指的是在社会上的士人与官吏的统称。他们的文化素养也决定了他们是文学、书法、绘画、篆刻、古董收藏等文化的继承者和创造者。
在宋代，坐而论道，躬身行之。无论寒门士子，还是农桑人家，学而优者，均可以出入庙堂。庙堂之上，君臣争论不已；江湖之中，书生指点江山。所以，宋代的文人的身份地位，在整个中国古代历史上都是最高的。也直接让宋代的文学、书法、绘画、篆刻、古董收藏等文人所爱，达到历史的巅峰境界。也给今人留下了无数艺术珍品。稍微了解古玩的看官一定都知道。老杨也就不一一细数。
上海博物馆展出米芾书法
而宋代至今千年，珍品的流失一定比传世的要多得多，导致了许多稀世珍品，仅仅存在于古人的文献里，而今人只能通过文字，来想象这些美丽传说的风采。老杨近期的发文，都在说玩砚，本期就说说宋代歙砚的美丽传说——“庙前青”。
关于“庙前青”的美丽传说，玩砚的藏家一定有所耳闻，其中存在的争议，也是众说纷云。老杨在此，给各位看官讲讲这个故事，附带一些粗浅之间，若有不对，请藏家们海涵，并且指正讨论。
话说，今婺源古歙州，有龙尾山，产歙砚精品龙尾砚。自唐代开始开采，受众多文人墨客推崇。宋人唐询（1005——1064年）论砚时说过：“尝过金陵，于翰林叶道卿处见一砚，方四五寸许，其色淡青如秋雨新霁，远望暮天；表里莹洁，都无纹理，盖所谓砚之美者也，云得之于歙，不知出于何坑，今不复有。”
宋代水墨画（图片来源于图库）
今人所闻歙砚庙前青的传说，就从唐询在金陵翰林叶道卿所见的那一方四五寸许的方砚开始，引出了后人对于庙前青的无限遐想。宋人都说“今不复有”，可见此砚已然是绝品。
根据文献与历史，老杨来粗浅推断一下，若有庙前青传世，它应该是何样？
庙前青，所谓青，得名于色。“其色淡青如秋雨新霁，远望暮天”的形容，我们难以想象，而“雨过天青云破处，者般颜色作将来”有汝窑天青色所谓参照。可见，庙前青的青，应该是接近汝窑天青色。老杨认为，庙前青的青，应该比汝窑的天青的青，更偏向白色。因为釉色本身光亮，而砚石的材质，注定让青更内敛。砚石要达到天青的视觉感，颜色必须更浅、偏白。
中国博物馆宋代青釉（图片来源图库）
除了色青，庙前青是无纹理的，就像单色釉，纯净润洁，没有歙砚常见的罗纹，眉子，金星，金晕，鱼子等这些石品的。而纯色，也极其符合了宋人对艺术的审美品位。
对于庙前青色彩的形容，唐询有一定具体的描述，而庙前青的形制，唐询只说了“方四五寸许”。老杨认为，庙前青，应该是一方标准的平板砚。为何作此判定呢，请听老杨细细道来。
平板砚制式记载始于宋，首见于宋无名氏《端溪砚谱》：“……曰砚板、曰砚砖……”。古时制砚以实用为主，发展到宋时兼顾欣赏。平板砚从以实用为主的主流砚式中脱离出来，成为实用功能减弱主要供摆设鉴赏的非主流砚式，不会是凭白无故地产生，她的诞生必定有其独特之处，是由砚石本身的优美、难得、珍贵决定的。平板砚从实用器上升到艺术品、收藏品，代表着砚台收藏审美的最高境界。
清代鱼子纹砚砖（平板砚）
清代梁巘《砚论》：“宋高宗大内砚，石板无池。故高宗常云：‘吾家所藏一段紫玉，亦恐作手不精，以至损坏也。’”。宋高宗大内藏砚千千万，唯独常云平板砚，作为南宋开国皇帝的宋高宗身边制砚高手如云，但还是不放心让他们制作，“亦恐作手不精，以至损坏” ，可见平板砚是何等尊贵。
唐询只云“方四五寸许”未提及它，宋代1寸约等于现在3.1厘米，也就是说这方砚在13-15厘米之间。是相当标准的平板砚制式。
老杨曾经在网络上阅读过一篇文章，文中提到：“宋代镌刻砚铭已蔚然成风，特别是名贵石砚都要镌文于其上，成为鉴别宋砚的重要依据。”这个观点值老杨认为有待商榷。宋代文人写砚铭的较多见，宋代铭文砚却极少见。有明确出土的宋代曾巩、包绶、马绍庭、刘景、张敦颐等砚台，还南海1号出水的砚台等都未见有铭文。偶有一二方铭文的宋砚，基本都作为墓志铭。如1973年武夷山市西门外狮子崖宋墓出土一方南宋时期端石抄手砚，背面镂刻篆书“贾藏之墓”四字，及墓主人于南宋绍兴辛未（1151年）年寿终等内容。传世的宋代名人铭文砚真伪难定，经有些专家学者考证认为大多是后人所为。把砚铭作为“鉴别宋砚的重要依据”很有可能要“吃药”。
从古至今还名贵砚材都少见繁缛雕刻、铭文。能见到真正极品砚材的人毕竟少数，也一定是识货的，肯定视若拱璧。“精美的石头会唱歌”，何必画蛇添足。铭砚的目的有多种，但不排除本身砚石不佳，为提升砚的身价而雕刻作铭。真正极品砚石大多不舍得刻一刀，也不必作铭文。所以真正名贵的砚台未必见铭文，而一般砚石的砚台因为有铭而贵。
故老杨判断，若庙前青传世，必无铭文，也正是因为无铭文，无雕刻，传世而未显世。、
宋代文人，有将实用砚随葬的习俗。墓主人生前致爱之砚，或在砚面划上划痕，或将砚的一角故意敲去，隧墓主人长伴九泉。而专为陪葬制作的冥器砚台就没有这个特征。庙前青如此神品，大概率难逃随葬命运。宋代至今千年，多少帝王将相、文豪巨贾视之为珍宝。也不知道入土隧葬多少次，见证多少家族兴衰、人间冷暖。
历代战乱时期，盗墓猖獗，金银珠宝的价值，得以让盗墓者所认识，而一方未经雕琢的平板砚，更有划痕或缺角，一定被盗墓者所弃，遗落民间。已至庙前青这等神砚，或深埋中华大地的某处废墟，或包着厚重的包浆，流转与古玩地摊也未可知。
砚在宋时的收藏地位不亚于书画、瓷器等。米芾曾用一方砚台在京城换一豪宅，苏东坡用500缗购得一方佳砚，也用同样的价格在京城购一宅邸。
清未民国学者 赵汝珍：“在唐宋之时，千百金之砚，比比皆是，甚至万金、数万金一方之砚者，亦所恒有;元明相承，价格日升，直至晚清，砚价仍保持其历来之平衡。乃至清末，变法维新，西洋文化东来，不用毛笔者，亦可在社会上占重要之地位。于是，国文失去其固有之重要地位，古砚之价值遂愈趋愈贱矣。在以前值500两者，今最多不过500元。虽元、两相去无几，而实则跌价甚多矣。盖中国今日之古玩，其价值完全操之西洋人之手。西洋人所认识者，所收买者，即有价值，否则，即无价值。对于古砚之精妙，西洋人绝不能理会，绝不能认识。故西洋人之来华者，任何古玩均可收买，未闻有收买古砚者，此其所以愈趋于贱者也。然因此而楚弓楚得，不致流入西洋，亦天惠吾华之意欤！”。
而如今的中国已不是清未民国时的中国，艺术品市场中国也有话语权。古砚作为古代艺术品、收藏品，价值回归指日可待。
宋代书画、顶级宋瓷拍卖成交价都超亿元，若庙前青能够显示，价值几何，能否换来京城一套普通套房。
它的价值也许只有当年的蔡襄能作出评价“肯要秦人十五城”。
感谢各位对老杨创作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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