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浩歌狂舞之际中寒,于天上看见深渊,于一切眼中看见无所有,于无所希望中得救。
——鲁迅
中国人读《三国演义》,最先追问的往往是“真不真”(是否符合史实)、“善不善”(是否符合伦理),纯粹的审美感受反而在其后。
仅以诸葛亮的事迹为例,《三国志》中的诸葛亮“于治戎为长,奇谋为短,理民之干,优于将略。”简而言之,是个贤相,但不大会打仗。《三国演义》中诸葛亮的战绩基本上全部是“借”来的,火烧博望坡是刘备的战略,草船借箭是周瑜的计谋,占据益中是庞统的功劳……虽然七擒孟获、六出祁山(事实上是五次)是由诸葛亮指挥,但这两者郡是值得质疑的战略决策。
诸葛亮
“神化”诸葛亮并非《三国演义》肇始,早在宋元戏剧和评话中便将各种功绩加诸丞相身上,演义的作者只不过顺应了民间“拥刘抑曹”的艺术想象。
刘备
“拥刘抑曹”是一种民间的伦理判断,即根据英雄的主观动机和人格来想像他所从事的事业。事实上,《三国演义》对刘备和曹操的刻画处处带有反讽的意味。相比于曹操,刘备的才能可谓平平,又常常在面对“大义”和“小义”的选择时偏执行动。从接管徐州时的推脱,到占据荆州、益州时的犹豫,刘备总以他所以为的“大义”来延宕到手的机会,而最终又以迫于无奈的姿态“权且代领”这些州郡。
曹操
相比之下,曹操的“挟天子以令诸侯”却直爽得多,更兼善于谋略、善于用人,又有滥杀怪癖、嫉妒成性,使得这一人物形象反而比刘备更加丰富。
毛宗岗将“曹操、诸葛亮、关羽”并称为“三绝”,正是由于这三个形象在面对不可逃脱的宿命时,坚持着自己的主观动机。
曹操赤壁三笑
曹操每每陷入绝境,都会放声大笑,赤壁逃亡时的“三笑”引来了诸葛亮埋伏的三路追兵,但其面对失败的态度却令人佩服。
诸葛亮六出祁山
诸葛亮的“六出祁山”向来被视为“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征途,最后一次出兵前,丞相已预见凶兆,却力排众议,似乎急于求成“死而后已”的声名。
关羽义释曹操
关羽的“义”是为千古称道的,但在他的价值观中,“恩”高于“义”,遂有华容道释放曹操的情节,要知他当时曾立下军令状,以自己的人头保证曹操的人头,“义释”之举,完全念在曹操的知遇之恩。
罗贯中
从创作技巧而言,《三国演义》是一场华美的变奏表演。三顾茅庐之前,群雄并起、英雄争霸,几十年的史诗混战,在短短十几章汹涌而来。
至于诸葛亮出山,赤壁开幕,叙事节奏一下子慢到以一天一夜为单位,整场战争的方方面面,来龙去脉,有条不紊。
诸葛亮逝世后,故事节奏又突然加快,蜀汉和东吴的毁灭似乎是一夜之间,当速度加快到极致,故事突然戛然而止,三家归晋,一个轮回结束,另一个轮回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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