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时的一些士大夫为了完善自己的德行和修养,往往专心治学,潜心修行。为了避免世俗常人的打扰,便独善其身,不求于人,一般人也无幸得知此类人的事迹。这样的高洁之人世间罕见,即使间或有之,他们的事迹也难以流传。不过在南宋洪迈所写的《容斋随笔》当中记载了四件关于隐士的事件,先来看看还是很有意思的。
第一件事,慈溪(今浙江慈溪东)有个学识渊博之人名为蒋季庄,此笔人生于宋徽宗宣和年间,因为鄙视王安石的“五经新义”,对他的变法之说也颇不认同,于是便拒绝参加科举考试,而隐居于清静之地,闭门研习经书,从不轻易和外人有所来往。唯独一人例外,此人就是高抑崇。当时高抑崇居住在明州(今浙江宁波)城中,每年都要抽出时间前往慈溪拜访蒋季庄,最少也要四五次,而且每次都会受到蒋季庄的诚心接待。
只要蒋季庄听说高抑崇前来,无论在做什么事情,定会急忙出去迎接,时常有倒履之举(因为太过急促,而将鞋子穿倒了)。之后二人就对坐于斗室之中,促膝而谈兴致甚酣,往往是夜以继日,废寝忘食,分秒也不忍虚度。当高抑崇拜别之时,蒋必会将其送出数里之外,送别时二人依旧相谈甚欢,依依不舍,足见二人之友情笃厚。有人对此不解,便问高抑崇说:“蒋季庄从不喜与人交际,为何却偏偏与你无话不谈,关系如此融治和谐,而你也乐于同如此怪僻之人交往,我愿听其中的缘由。”高抑崇莞尔笑曰:“我终年读书,凡是遇到自己无法解决的疑难之处,或者自己所缺乏了解而不明白的事情,都积累起来,当类似的疑难问题达到数十条时,就前往拜访,以求其解,而且每次只要见到他,得到他的指点,所有的疑惑顿消,问题也迎刃而解。”蒋季庄的长处,别人未必能知道,世人所称的知己不就是如此吗?
第二件事说,有一人名为王茂刚,居住在明州的林村,这是一个隐于山谷深处的小村子,王茂刚有个弟弟不喜欢读书习字,所以王茂刚就让他专事劳作以养家糊口,而自己则潜心做学问,很少踏出家门,更不谈与人交往。此人对《周易》一书的研究十分精深,其造诣深邃,当世无人能及。沈焕担任明州通判时,曾亲自前往此人家中拜访过他。与之交谈之后,便赞不绝口,说他对《周易》的见识旨趣远远超出为此书作传之人。但是他却从不以此为做,而是气质谨严、性情持重。从他所研读之学问、做人之境界来看,定是个才气横溢且学无止境之人
第三个人说的是顾主簿,无人知道此人原籍何处,只知道他在宋高宗南渡后寓居于慈溪。他一生廉洁耿直,安于贫贱,其德行虽高洁清廉,却从不祈求世人赞扬。待人接物之间更是诚信当先且有条不素,即使是蝇头小事也一丝不苟。他每日都要天明起床,待卖菜的人经过家门时,便询问菜价多少,从不讨价还价,无论卖者索要多少,都会如数付给。其他吃穿用度的购买皆是如此。久而久之,人们对他的作为都非常信服,也不忍心与如此诚心之人使诈,所以他从不计较得失,也无人欺骗他。备齐了一天所需之后,他就开始闭门研究典籍经书,不善于和外人打交道。若里邑中有不安分守己、蛮横无理之人,大家就嘲笑识刺他,说:“你难道以为自己是顾主簿吗?”
第四个人说的是周日章,此人乃是信州水丰县(今江西上饶)人,其人操行廉洁耿直,县里无人不知,所以都对他十分敬重。他于自己家中开门授徒,所得之收入仅够自给而已,不义之财则一毫不取。他只以传授知识为要,至于学资却并不强求,因此家中很是贫困,经常整日断炊,邻里中有心善之人,有时会送给他家一些吃的东西。即使如此,家中还是时常上顿不接下顿,但是他宁愿和妻子一同忍饥挨饿,也不愿向别人乞求。
隆冬季节,数九寒天,他仅仅披着纸一样的薄裘御寒。即使此时有客人来访,他也不会因此而觉得窘迫尴尬,而是高兴地延请接纳,与客人探讨学问,竟可忘了寒冷。观其容貌,听其谈吐,无不使人心生敬仰之意。县尉谢生见他家境如此贫寒,冬日也无寒衣遮体,便送给他一套衣服,说:“我自知先生未曾有求于我,这仅仅是我自己的一片敬意,所以接受它也并不影响您做人的准则。”周日章则笑着回答说:“一套衣服和万钟粮食一样,如果无理由地接受,都是不能分辨礼仪啊!”最终还是辞而不受。汪圣锡对他的德行操守也有所耳闻,认为他的作为近乎古代的独行君子,让人不由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