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者,百兵之首。提起剑,我们想到的多是那些仗剑行侠的侠士和武林高手,剑在他们手中出神入化,无所不能。但在今天的现实生活中,剑似乎只是一种健身用品,威武的神剑总是难觅芳踪。那么,中国历史上到底有没有那些削金断铁的宝剑?传说中天下五剑的真实面貌又是怎样的呢?上古神剑
剑作为一种兵器,主要作用为刺和砍。剑为日后短兵之祖,所有近身格斗的兵器,如刀、匕首等都是剑日后发展出的分支。历史上最早的剑可以追溯到新石器时代,此时的剑为石制,模样更像匕首。随着青铜冶金技术的提高,剑的制造工艺日趋完善。至商周时期,剑的基本形制确定下来。通常情况下,一把剑包括剑刃、剑茎、剑格、剑首以及剑室5部分。
剑刃也可称为剑身,是剑的主要部分,使剑格斗能否克敌,剑刃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剑茎也可称为剑尾,即剑把,形制各有不同,名剑的剑茎常使用玉石或金银为饰;剑身与剑茎中间起保护作用的是剑格,剑格是到了周代中后期才逐步出现;剑茎末端的圆形部分称剑首,与剑刃、剑格、剑茎一同铸造;也有人将剑刃的尖部称为剑首,主要用于突刺。剑室也称剑鞘,周以前的剑,由于剑身较短,不需要剑鞘,到了晚期,剑体逐渐发展得长而大,剑刃也较为锐利,所以发展出来了剑鞘。
周代铸剑工艺大幅进步,得益于合金技术与外镀技术的发展。当时铸剑的材料为青铜,青铜为天然红铜与锡等元素的合金,《考工记》依据合金中铜锡比例将青铜分为6种,分别用于铸造鼎、斧钺、戈戟、剑刃、箭矢、日常工具。用于剑刃的青铜铜锡比例大致3:1左右。总体来看,记载还是过于简化。1929年安南河内的矿质化验所,曾将周代铜斧化验,结果为:天然铜55.2%、铅17.3%、锡15.3%、铁4.4%、银0.012%、金极少。1930年,法国人化验周代铜戈,结果为:铜82.32%,锡16.44%,铁0.43%,锌0.20%,铅0.15%,锰极少,镍极少,砒极少。日本专家通过对周戈矛的化验,考察出其中还有锑、硫磺等元素混入。总的来说,周代使用的兵器,内部成分除铜锡外,还含有铅、铁等少量元素。这种合金成分与千年后国外某些合金有相似之处。锌、锰等元素的添加可以使兵器坚而不脆,而锑与硫磺及砒的混合,可使刃质刚柔相济,达到既锋利又经久耐用的效果。金银的添加,有防锈功效。可见,当时合金冶炼工艺的高超。
周剑之所以能经数千年而不腐,一方面是由于铜锡金银等元素的合理调和,另一方面也有赖于周代的外镀技术。法国考古学家化验周代兵器后认为,周代兵器的外镀技术不仅美观,而且还能保护兵器。天下五剑
春秋战国大规模战乱的到来,极大地促进了中国古代兵器的发展,剑也迈向了一个新的高峰。为了加大杀伤力,剑身长度不断增加,周代剑身长度一般在20-30厘米,春秋战国时剑身长度已达到45-50厘米之间。传说中的天下五剑:龙泉、太阿、工布、鱼肠、莫邪,也是在这一时期出现的。
春秋时期,我国东南的吴越两国铸剑技术有突出的发展,工艺华美,雕饰技术高超,可称一绝。尤其是对剑身的处理,不仅具有神秘华丽的花纹,在两千多年后的今天,仍然寒光四射、锋锐如新。现在我们所熟悉的名剑如干将、莫邪、龙泉、太阿、纯钧、湛卢、鱼肠、巨阙等,都是出自这一时期,值得指出的是,这一时期剑刃上的冶金技术,是极其高超的,可以锻造出极具杀伤力的剑刃。据《越绝书》记载,越王勾践有5把剑,闻名天下,请当时著名的兵器鉴赏家薛烛鉴定。先给薛烛看豪曹、臣阙剑,薛烛表示这2把剑非同寻常。又取来纯钧、湛卢剑,勾践问如何,薛烛回答道:看剑上的花纹,如天上繁星,其光芒犹如流水一般,难道就是纯钧剑吗?勾践很得意,并表示有人想用3个村子、千匹战马、2座城市和他换这把剑。由此推断,此时的一些名剑,已经开始使用钢铁材质。
文中提到的剑刃上的花纹,与日后的大马士革刀、日本武士刀的花纹非常类似,制造工艺应该也比较类似,都是将金属经过多次锻打,从而在表面形成花纹。经冶金学家化验,得出的结论是,花纹刃内含有碳、硅、锰、硫磺、磷等元素,增加了兵器的硬度,也使剑刃千年不腐,还可以起到美观的作用。如果说,我国早在春秋末期就掌握了这门技术,那么就意味着领先世界近千年。勾践剑的秘密
如果说花纹刃是中国古代冶金技术的顶峰,那么复合制剑技术则是我国制剑技术达到的另一个高峰。
熟悉日本刀的朋友都知道铁包钢的说法,指的是刀刃部分使用钢,刀脊部分使用铁的制造方法,它即可以保证刀刃锋利,又可以使刀在劈硬物时不致因刀身过硬而折断。日本刀也因此被公认为世界最优秀的刀剑之一。但早在2400多年前的春秋时期,我国已经出现了类似的技术。
每位见到越王勾践剑的朋友都会被它深深折服,这把古剑历经千年剑刃依旧锋利异常,实属罕见。其中的奥妙在于古人采取了硫化法,在勾践剑剑刃表面有一层硫化涂层。其实,越王勾践剑的成就不仅是防腐技术,更重要的是,它采用了复合制造法。所谓复合剑制造法,是指剑脊和剑刃用不同成分配比的合金分别浇铸而成。例如勾践剑,其剑脊采用含锡量较低的青铜合金(含锡量为10%),韧性强,不易断折;剑刃采用含锡量较高的青铜合金(含锡量为20%),硬度高,可以磨出锋利的刀刃,因而刚柔相济,是古代铜剑的精品。勾践剑的脊部含铜多,故呈黄色;刃部含锡多,故泛白色;这就是史书中记载的两色剑,其铸造方法也与普通铜剑有别。普通剑的剑身系一次浇铸完毕,两色剑则是二次浇铸:先以专门的剑脊范浇铸剑脊,在剑脊两侧预留出嵌合的沟槽;再把铸成的剑脊置于另一范中浇铸剑刃,剑刃和剑脊相嵌合构成整剑。
勾践剑的成就人所共知,但由于当初处于技术发展阶段,勾践剑在一些细处还有很多问题。如果我们认真检视,会发现剑表面有大量的菱形纹饰块,这些饰块全部呈黑色,纹饰块周边出现了明显的塌陷。这是为了修饰王者之剑强行在剑身留下凹槽,注入锡,焊塌陷后,剑的表面凹凸不平。同时由于开模失误,导致剑身铭文无法错金。更重要的是,勾践剑本可制作得更长,但出于技术的保守和宫廷的限制,导致剑身过短,实用价值寥寥,更多的是观赏价值。但总体来看,越王勾践剑的出现表明中国的复合制剑技术已经成熟,中国古剑开始登上古代兵器制作的巅峰。愿得斩马剑
初唐四杰的卢照邻写过著名的《咏史》系列,其中最为脍炙人口的一句就是:“愿得斩马剑,先断奸佞头。”其中的斩马剑指的是自秦发展而来的一种双手长剑。
秦能够在战国群雄中脱颖而出,除了超强的军事调度能力和高超的外交外,也有赖于秦军精良的武器。秦剑是中国春秋战国间的集大成者,综合采用了复合制剑法和多层锻打技术。战国末期秦剑长度达到了70-90厘米,成为秦军近战的利器,而六国军队此时的剑长度一般不超过60厘米。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剑长度的优势使秦军所向披靡。在统一六国中,秦铜剑立下了汗马功劳。
汉朝时期,由于冶铁技术的发展,铁剑得到了长足的发展。由于汉朝长期和匈奴作战,对高质量武器的需求极大,“百炼钢”技术也登上了历史舞台,将金属反复锻打多次,使金属的硬度和延展性达到均衡,可以将剑身制作得很窄,从而得到一个较长的长度,在对抗匈奴的战争中取得了比较大的优势,当时一个汉兵可以对抗4-5名匈奴兵。在剑发展的同时,盔甲使匈奴单兵防护能力不断提高,兼顾刺和砍劈的剑逐渐不适应需要,剑开始向两个方向发展:一支成为了长度达140厘米双手使用的重剑——斩马剑;另外一支则向劈砍方向发展,最终演化成了刀。
此时,另一个趋势开始出现,剑的军事格斗出现了衰落的萌芽。“剑履上殿”这种待遇的出现,预示着剑的发展逐步向象征意义转型。当魏皇帝曹丕授匈奴南单于呼厨泉魏玺绶时,在4件赐品中就有宝剑。斩马剑因为双手持握,所以显得威风无比,最终发展成为天子手中的上方宝剑,剑取代斧钺成为权力的象征。剑的原始意义在于格斗,格斗功能的衰落,预示了剑的工艺创新到了尽头。
隋唐以来,剑的象征意义进一步突出。唐代,剑被文人士大夫们看作抒发凌云壮志的介质,同时剑的娱乐功效得到了挖掘,舞剑日渐盛行。杜甫《剑器行》描述公孙大娘舞剑绝技:“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随着道教神仙妖邪鬼怪之说的日盛,有人开始在家中高悬宝剑,以驱妖邪,职业化的道士们也选择用剑作手中的道具。在汉代以前,一把剑的价值在于剑刃是否锋利,而到了唐朝,剑的价值转而体现在剑身上的纹饰,以及剑的装潢。
战场用剑从唐开始没落,主要有以下几个原因:一是唐朝盔甲发展迅速,明光铠、鱼鳞甲等盔甲出现,使剑的穿透力和砍杀力明显不足,导致它逐渐退出战场。唐代,刀发展迅速,唐大刀长度超过一米,威力惊人,唐陌刀可以使弓箭手防御骑兵的冲锋。刀的使用难度相对剑而言较低,人员训练时间短。这两个原因使剑逐渐退出了军事舞台。
自唐以后,剑在冶金和制造工艺上再也没有创新,剑成为了一种工艺品和权力的象征。回顾剑的历史,也许永远没有削铁如泥的倚天长剑,但我们有百炼钢的冶金技术,有复合铸造的造剑工艺,仅此足以令我们慨叹先民达到的那个登峰造极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