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两千多年的皇朝史上,开创过200年以上大一统皇朝的,只有汉高祖刘邦、唐高祖李渊、明太祖朱元璋和清太祖努尔哈赤。前三者均为汉人,只有努尔哈赤是满人。所谓“时势造英雄”,究竟是什么促成努尔哈赤开创了满清王朝?且听著名学者阎崇年从天合、地合、人合、己合四个角度,分析努尔哈赤的成败之谜。
天时有大天时,有中天时,也有小天时。魏源在《圣武记》里说,“小天时决利钝,大天时决兴亡”。努尔哈赤赶上的这个天时是几百年一遇的大天时—明朝从建立到明末,两百多年了,到了一个社会大动荡、大改组、天崩地解这么一个时刻,努尔哈赤赶上了。
在小天时方面,努尔哈赤赶上了。以萨尔浒之战为例。
明朝发动萨尔浒之战是万历四十七年(公元1619年),阴历三月初一。明朝犯了一个大忌,天时不利。这个时候,赫图阿拉(注:今辽宁新宾县,是努尔哈赤后金政权都城)大雪封山,江河冰冻。明朝有的军队是从江南派来的,他的东路主将刘綎是从江西派来的。从江南到这个冰雪天地打仗,其艰难可想而知。
明朝军队号称47万,可以说气吞山河。但是它天时不利,有人提议说现在打不行,雪太大了,没法行军,是不是缓一缓,明朝说不行。但这个天时对后金是有利的,土生土长的后金部队适应那个气候。
明朝原来计划是四路同时合击,四路军队,47万人马,打赫图阿拉这个小地方,可以说能捣个稀巴烂。但因为违背天时,它的四路军队不能同时到达,有快有慢,有先有后。努尔哈赤就是利用这个时间差,集中优势兵力逐个击破,将明朝的四路军队一个一个吃掉了。
如果明朝军队晚发兵两个月,在雪季之后、雨季之前,四路军队同时到赫图阿拉,那后金就招架不住了。萨尔浒之战是决定后金兴亡的一战,努尔哈赤赢了。
努尔哈赤取得萨尔浒大战胜利之后,就往西进军,进入到辽河流域了,他要打沈阳。
沈阳和辽阳是明朝在辽东最坚固的两座城市,此时的地理环境对后金是不利的。沈阳城城坚池深,而后金主力多为骑兵,怎么攻啊?
努尔哈赤想的办法,是把沈阳守城的明朝部队引出城来,即“引敌出城”。野战争锋,骑兵作战,是明朝军队的弱项,却是后金军队的强项,于是,后金就在城外把明朝军队灭了。再加上里应外合,很快就把沈阳城打下来了。
打下来沈阳,接着就打辽阳。打辽阳还是这个办法,还是把明朝的军队引诱到城外,利用后金骑兵的优势,同它野战争锋,再里应外合。结果,辽阳很快也打下来了。
这两场战役,努尔哈赤变不利为有利,创造了一个地合的优势,就连着打下了沈阳和辽阳两座重镇。辽阳是明朝辽东的首府,后金占了辽阳,意味着明朝在辽东地区统治的崩溃。
第三是人合。举个例子,努尔哈赤一直广揽人才、善于用人。在他最初起兵统一女真各部时,就注意争取各部的人才,并能化敌为友,显示了广阔的胸怀。
万历十二年(公元1584年)九月,努尔哈赤率兵攻打翁科洛城,并亲自登高劲射,当战斗正在激烈进行的时候,翁科洛有一位守城勇士鄂尔果尼藏在暗处,向努尔哈赤施放冷箭。努尔哈赤没有提防,躲闪不及,被射伤了,他拔出带血的箭,继续指挥战斗。
这时,又有一个叫罗科的守城战士借烟雾的掩护,潜到努尔哈赤近处,一箭射中其脖颈,虽然未中要害,但箭镞卷如双钩,入肉一寸多。箭拔出之后,“血涌如注”,努尔哈赤昏厥过去。
攻城部队只好撤退。努尔哈赤伤愈之后,再次率兵攻陷了翁科洛城,并生擒了上次射伤他的鄂尔果尼和罗科,众人愤怒地要将二人乱箭穿胸处死。群情激奋的情况下,努尔哈赤显得十分冷静。他非常钦佩二位勇士的英勇善战,有意收为自己的部下,于是亲自为二人松绑,并好言安慰,鄂尔果尼和罗科被努尔哈赤的举动感动得流下了热泪,他们当即表示愿意归顺努尔哈赤,为其效力。后来,鄂尔果尼和罗科英勇作战,为努尔哈赤的统一事业立下了赫赫战功。
第四就是己合,举一个例子说明这个己合。古勒山之战,是明代女真各部统一战争史上的转折点。它打破了女真九部军事联盟,改变了建州女真和海西女真的力量对比,努尔哈赤此战后军威大震,声名远播。
明万历二十一年(公元)九月,海西叶赫、哈达、乌拉、辉发4部,联合蒙古科尔沁、锡伯、卦勒察3部,以及长白山珠舍里、讷殷2部,集兵3万余,分三路大举进攻建州。当时建州军队也就一万人左右。
晚上,九部事军支灶做饭,灶火像天上星星一样。努尔哈赤的探骑回报之后,脸色都变了,因为这是关系到建州生死存亡。努尔哈赤得到这个报告已经是晚上了,他就睡了,而且打着呼噜就睡着了。
他的妻子富察氏把他推醒了,说大敌压境了,你怎么还睡觉啊?你是方寸乱了,还是害怕了?努尔哈赤说我方寸乱了,我害怕了我能睡着吗?富察氏又说,那你为什么睡觉啊?不赶紧着部署啊?努尔哈赤说,我早就听说这九部联军要打我,始终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来,老是惦记这事,现在知道他们已经来了,我心里就踏实了,说完以后又睡着了,呼呼又睡着了。第二天天亮之后,他起来统率军队,同九部联军作战。
此战,努尔哈赤沉着应敌,集中兵力,部署周密,斩叶赫部首领卜寨等联军将士4000多人,擒乌拉部布占泰,获战马3000匹,一举获胜,对统一战争的胜利发展起到决定性作用。
努尔哈赤在大兵压境的时候,晚上照常睡觉打呼噜,第二天胸有成竹地指挥千军万马作战,这个心态实在是难能可贵。这就是一种己合的心态。所以,努尔哈赤是做到了天合、地合、人合、己合,取得了事业的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