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诗词，新鲜解读】

文天祥《过零丁洋》：视死如归流芳百世

丁启阵

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落落四周星。

山河破碎风抛絮，身世飘摇雨打萍。

皇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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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诗作于宋卫王赵昺祥兴二年（1279）的正月十三至十五日之间。

诗下有作者自注，大意是：上巳日（应该是上元日之误），元军元帅张弘范命令副元帅李恒到他的船上，让文天祥写信给宋军统帅、检校少保张世杰，劝他投降。文天祥于是对他说：“我解救不了自己的父母之国，怎么能唆使他人背叛他的父母之国呢？”写了这首诗送给张世杰。李恒没法强迫他，拿着这首诗去禀告张弘范。张弘范只是连声说：“好人！好诗！”最终也没有强迫文天祥做他不愿意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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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解创作的历史背景，文天祥的处境和经历，对理解这首诗至关重要。

景炎二年（1277）五月，文天祥率军从梅州向赣州进发，企图经略江西。六月，取得雩都（在今江西赣县东）大捷，先后收复吉水、永丰、万安、永新、龙泉等县。不幸的是，攻打赣州、吉州失败，元军追至兴国县的空坑，文天祥只身脱险，妻、子均被元军俘获。十月，文天祥至汀州（今福建长汀），十一月至循州（今广东龙川）。次年（五月换皇帝赵昺，帝号祥兴），二月进兵惠州海丰（广东海丰），十一月屯兵潮阳（广东潮阳），十二月移屯海丰。因为得到元军大至的消息，十二月十五日入南岭（在海丰北），准备据险筑寨，抗拒元军。二十日午，在五坡岭，为元军追及。文天祥被擒时服下脑子（冰片）二两自杀，但只是昏迷了一阵子，并没有死。被押解到潮阳见元军元帅张弘范时，但求速死。张弘范并不急于处死文天祥，而把他囚禁在船上。祥兴二年（1279）正月初六日被元军押送离开潮阳，十三日至崖山（在今广东新会县南大海中）。零丁洋即在崖山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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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天祥曾经是花花公子一类的人物。《宋史》本传记载，文天祥不但长得一表人才，“体貌丰伟，美皙如玉，秀眉而长目，顾盼烨然”。文采也十分了得，在集英殿当着皇帝的面对策，文天祥都能“其言万余，不为稿，一挥而就”，得到了考官王应麟的高度赞扬，被皇帝钦点为该科状元。才貌双全的文天祥，生活上也毫不含糊。“天祥性豪华，平生自奉甚厚，声伎满前。”什么是“声伎满前”？就是家里养着戏班子、歌舞班子，过着妻妾成群、花天酒地的生活。

文天祥之所以值得称道、值得敬仰，当然不是因为他风流倜傥，而是因为他凛然气节：国难当头的关键时刻，他能够“痛自贬损，尽以家赀为军费”（《宋史》本传），舍弃自己的一切生活享受，从此走上毁家纾难的道路，九死一生，无怨无悔，直至英勇就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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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丁洋，在广东省珠江口，有内零丁与外零丁。内零丁在宝安县南，外零丁在香港南。

辛苦遭逢，乱世中跟宋朝皇帝的遇合——君臣缘分。起一经，起自一经，指自己由科举出身。文天祥状元及第后进入仕途，临危之际被任命为兵部尚书。

干戈落落四周星，战争连绵中，过了四周年。

皇恐滩，也写作惶恐滩。原名黄公滩，音讹为皇恐滩。滩在江西万安县境内赣江中。赣江自赣县至万安县有十八滩，其中皇恐滩最为险恶。文天祥做过赣州知州，应该熟知皇恐滩的情况。德祐元年（1275），文天祥奉诏勤王，四月领兵下吉州，惶恐滩为经过之地。这里有双关的意思，借地名谐音勤王形势的严峻令人忧惧。零丁洋里叹零丁，用法跟“皇恐滩头说惶恐”一样。抗元战事不利，宋方军民伤亡惨重，因而有势单力薄、孤苦伶仃之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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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联因为表现了士人视死如归、以流芳后世为无上荣耀的精神境界，因而成为千古名句。其实，文天祥之所以能够说出这种震铄古今的名言，跟宋代风靡一时的理学有直接的关系——不妨说，它就是理学主张“性命事小，失节事大”的文艺版。文天祥及其《过零丁洋》诗之所以令人称叹，名扬后世，原因亦在于此。

2018-5-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