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前的1948年5月15日,刚刚建国仅一天的以色列,就遭到黎巴嫩、叙利亚、伊拉克、埃及、外约旦、沙特、也门等阿拉伯国家联军的围攻,拉开了第一次中东战争的序幕,也拉开了以色列与中东阿拉伯国家至今未曾停歇的流血冲突的序幕。
位于耶路撒冷圣殿山的圆顶清真寺和哭墙
外界在论述中美最近的贸易战时,经常说中美之间是“结构性矛盾”,大意是难以调和。实际上,以色列与阿拉伯国家之间又何尝不是“结构性矛盾”。犹太人起源于巴勒斯坦地区,视这一地区为“应许之地”,是上帝耶和华赐给犹太人祖先亚伯拉罕及其后裔的土地。然而,自公元638年穆斯林占领巴勒斯坦地区以来,阿拉伯人控制这一地区长达一千多年。在伊斯兰教的教义中,耶路撒冷同样是圣城,仅次于麦加、麦地那,穆斯林还在犹太人最为神圣的圣殿山上修建了两座清真寺以纪念穆罕默德的“夜行登霄”神迹。无论是从宗教上还是民族上,以色列与周边阿拉伯国家都存在“结构性矛盾”。
第一次中东战争后的不到四十年里,以色列先后与阿拉伯国家又爆发了四次中东战争,平均每十年就爆发一次大规模战争,小规模冲突不计其数。除了第一次中东战争是以色列单独对抗阿拉伯国家联军外,另外四次战争都有域外大国介入,尤其是第二次中东战争后美苏相继介入,使中东战争成为美苏冷战的一隅。在美苏冷战的大背景下,尽管以色列连战连胜,却无助于改变其被阿拉伯国家包围的恶劣的安全形势。阿拉伯国家虽连战连败,在苏联支持下,也能很快恢复过来。
其间,1973年第四次中东战争后,埃及总统萨达特(Anwar Sadat)认识到难以在军事上战胜以色列,转而谋求改善与以色列的关系。1977年萨达特首次访问以色列,次年在美国参与下与以色列签署了《戴维营协议》,1979年两国签署正式的和平协议,解除了以色列来自西面的威胁,使以色列可以专注于应对约旦、黎巴嫩、叙利亚等国。然而,1981年,萨达特就因与以色列的和平协议,在阅兵中被一名属于激进伊斯兰组织的埃及陆军军官刺杀。次年,以色列为解除东面威胁,发动了第五次中东战争。
和平协议并未改变以色列与阿拉伯国家之间的结构性矛盾。以色列日益处于攻势,积极谋求改变恶劣的周边安全环境,阿拉伯国家日益处于守势,除了石油武器,毫无招架之力。
苏联解体后,美国成为唯一超级大国,更加肆无忌惮地介入中东事务,配合以色列改善恶劣的周边安全环境。阿拉伯世界强国、政治强人一一陨落,1990年通过海湾战争击败伊拉克,并在此后长期制裁、多次空袭伊拉克,2003年直接出兵推翻了伊拉克政权,政治强人萨达姆(Saddam Hussein)被处以绞刑。
2011年,在美国为首的西方介入下,“阿拉伯之春”运动横扫整个阿拉伯世界。埃及在“阿拉伯之春”运动中被和平演变,政治强人穆巴拉克(Hosni Mubarak)入狱。同年,受“阿拉伯之春”影响利比亚国内局势动荡,在美国等国介入下,利比亚政权被推翻,政治强人卡扎菲(Gaddafi)在内战中被击毙。同样受“阿拉伯之春”影响,2011年叙利亚爆发内战,战争至今仍在进行,如果没有俄罗斯的支持,叙利亚政府早已被推翻。
曾经反对以色列最为坚决、五次中东战争阿拉伯世界的主力埃及、利比亚、伊拉克、叙利亚,或处于内战分裂状态,或国内各派斗争激烈民生凋敝,无一例外都衰弱了。另一个反对以色列较为坚决的伊斯兰大国伊朗,自1979年革命以来就处于被美国封锁禁运状态。2015年,包括美国在内的联合国五大常任理事国及德国、欧盟曾与伊朗签署《伊核协议》,以伊朗放弃发展核武器为条件解除对伊朗的封锁,但特朗普(Trump)担任美国总统后于2018年5月退出了协议,并宣布将对伊朗实行最高级别经济制裁。
然而,当一个个阿拉伯世界强国衰落后,以色列所谋求的周边环境安全并未实现。在这些世俗政权被推翻后,代之而起的伊斯兰宗教势力,尤其是激进伊斯兰势力、原教旨主义等兴起,这些势力原本是被世俗政权打压的。最为典型的就是兴起于伊拉克北部的“伊斯兰国”(ISIS),得益于叙利亚、伊拉克两国的混乱局面,一度控制了伊拉克北部、叙利亚大片土地。
以前,以色列所需要面对的是一个个的国家政权,当这些政权被推翻后,以色列要面对的是防不胜防的伊斯兰极端势力。对异教徒以色列的仇恨,无疑是伊斯兰激进势力号召信徒的绝佳理由。在阿拉伯世界强国陨落后,原本就与以色列搞对抗的波斯人国家伊朗,以宗教为号召积极介入伊拉克、叙利亚等阿拉伯国家事务;原本冷眼旁观的美国的北约盟国、土耳其人国家土耳其,在整个国家与社会伊斯兰化回潮的背景下,以反恐为名积极介入叙利亚内战,成为介入中东阿拉伯世界的又一股伊斯兰实力。
如此这般,中东局势之复杂远超此前,以色列所面临的周边安全局势也更复杂。也许是在美国这个霸主看来,一个碎片化的中东才符合美国的利益,以伊斯兰世界内部的阿拉伯人、波斯人、什叶派与逊尼派相互制约,又以以色列制衡整个中东。而以色列在与阿拉伯世界、伊斯兰世界的结构性矛盾面前,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从而陷入了越是诉诸武力越是不安全的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