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隆化西川的滦河岸边有两个地名只有一字之差,她们就像是姐妹花,她们就是郭家屯和旧郭家屯(旧屯)。如果从汉语的当代思维一定会觉得她们是“亲戚”,旧郭家屯是郭家屯的前身老屯。但偶搜清史文献,忽然发现二者可能不具备继承关系,且都是蒙语地名的讹变,并且找到了康熙爷的诗歌为证,一家之言,权当戏说。
一个是滦河第一镇 一个是滦河第一曲
《钦定热河志》卷六十九记载:(滦河)“又二十七里经西屯库尔奇勒河(俗名小滦河),自北来汇之(其水出兴安山梁之阳,三支分引过图卡伦哈朗圭达巴罕、珠尔噶台、海拉苏台诸水折而东南,汇霍来郭勒、哈尔浑诸水。又噶拜卓索何鲁布拉诸水,复先后汇一河注于此)自此遂称滦河。又二十七里至郭家屯,折而南流四十六里至大对山,又折而东复折而南,屈曲行八十余里至兴隆庄(入喀喇河屯界)”。
《钦定热河志》这段记载虽然有一些蒙语还需要破译其意,但从汉语的部分就能看出,郭家屯确是大小滦河相汇的“滦河第一镇”。也能看出大对山到兴隆庄之间的滦河段是“折而东复折而南,屈曲行八十余里”,与《水经注》的“濡河又东南,水流回曲,谓之曲河”描述的情景相一致,证明旧屯在内的滦河段确系为“曲河”,是千七百里“滦河第一曲”。
《大清一统志》卷二十七记载:“库尔竒勒河,在丰宁县北,亦名小滦河。源出围场兴安岭之阳,㑹诸小水出海拉苏台,栅迳半壁山入丰宁县境。南流至热水沟,有温泉注之。泉在县治之北一百三十里,泉侧有浴池。又南流至郭家屯之北入滦河。”又卷四十八记载:“库尔竒哷河,在城西八十里,即雅尔河分流,东南入嫩江”。发现了两条名字极其相似的河流,一条“库尔竒勒[lè]河”,一条“库尔竒哷[liè]河”。经查《大清一统志·翻译语解》中记载“库尔竒哷,蒙古语瀑布也”。初考“库尔竒勒”,应为冰冷如雪、清澈如晴空的河流。“库尔竒哷河”属于黑龙江区域的河流,显然与热河地区的“库尔竒勒河”不是一个,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内涵也不一样。
《大清一统志》卷四百十一,有一段蒙语音译著述中提到了“库尔竒勒图”,依据一般情况下“图”即“特、泰”,含义为“有XX的地方”之意,那么“库尔竒勒图”即应该是“有清冷水的地方、清冷水滨”之意。前考《八旗通志》郭家屯为“各家屯”,疑为蒙语音译,依据此似乎可侧证之。郭家屯原本是蒙地,因为有库尔奇勒河流经,故名为“有库尔奇勒之地”,也即“库尔竒勒图”。“库尔竒勒图”蒙语之发音口语快读的话即“廓奇特”也就是“郭家屯”,经过民族融合和蒙族北迁,新移民则依据蒙语脱音为“郭家屯”更符合汉语思维的地名,应符合历史的流变事实。郭家屯滦河下游的旧屯,曾名旧郭家屯,也是蒙地,虽然汉语字只有一个字的差别,但蒙语音译的话则大不同,旧郭家屯为“吉尔格勒特”即“济尔哈朗图”之流变,有水草丰芜安乐所之意思。如果我们用汉语思维那么郭家屯和旧郭家屯两者似乎有继承关系。但从蒙地蒙语地名的历史角度观察,则一个是库尔竒勒图(清冷水滨之郭家屯),一个是济尔哈朗图(安乐所之旧郭家屯),二者没有继承关系,而都是蒙语的音译而已。
库尔竒勒图,说明郭家屯小滦河流经,是小滦河岸边城镇。济尔哈朗图,说明旧郭家屯曾经水草丰芜是蒙古人的乐土,后来其北部的行宫也因此地理特征而名之。
歪解康熙御制诗汉语译写蒙地名
据有文章称,在康熙二十二年七至九月间,康熙爷奉太皇太后之命出古北口赴塞外避暑,在郭家屯地区写了一首题为《滦河》的七言绝句。这首诗侧面证明了郭家屯原来的故名内涵之意。
《滦河》其诗:“寒边远绕至滦河,彻底清明不见波。驻跸徘徊千万里,石惊(鲸)两岸影嵯峨。”
有文章认为其中的“寒边”应该为“塞边”,因为“寒边”无解故。但是“郭家屯”的蒙语名称若确实是“库尔竒勒图”,则很好解释了。因为“库尔竒勒图”的意译就是“有冰冷清澈的河水之地、清冷水滨”,那么“寒边远绕至滦河,彻底清明不见波”则就很好解释了,就是指的小滦河也就更符合《滦河》的题目了。
康熙爷时清朝刚刚建国不久,加之察哈尔蒙古残部在四旗厅的安置,这片土地本身就成了满、蒙、汉文化交融之地,三种语言在此碰撞,人的思维会怎样呢?“寒边远绕至滦河,彻底清明不见波”,实际是“库尔竒勒图(郭勒)”的汉语译写,后两句“驻跸徘徊千万里,石惊(鲸)两岸影嵯峨”还是映衬河流的清澈之意。
同年在这次塞外之行,康熙爷还写了一首类似的诗歌,写的是《黄草川》。
《黄草川》写的是凤山一带,凤山去旧屯十五公里一衣带水,可以说是一个地区。而这首诗歌则写的就是用汉语译写了地名的内涵。《黄草川》其诗:“烟沙一片塞天围,旧说秋高苜蓿肥。今日边屯皆乐土,茅檐松火接金微。”
首先这首诗歌里边有“旧”和“屯”两个字,也许是巧合,也许是刻意。但“今日边屯皆乐土”,这个乐土的引出,应即是“济尔哈朗图”的本义,水草丰芜。那么诗歌提到了“旧说秋高苜蓿肥”,不正是水草丰芜之相么?!合“旧说秋高苜蓿肥。今日边屯皆乐土”这前后两句其实也汉译了“济尔哈朗图”的内涵。旧屯之地名不是康熙爷赐的,但却在这首诗歌里显露无余了,因为这个地名本来具有的内涵使然。
《滦河》与《黄草川》这两首诗是康熙爷相继写作的,运用的手法相似应不属偶然。一首描述了包含郭家屯在内的“库尔竒勒图”地区的河水清冷透彻澄明,一首则描述了包括旧屯在内的“济尔哈朗图”地区的水草丰芜、安乐之境,虽然诗没有注脚直接说此二诗歌是因为地名而来的,但“旧说”分明指向是从以前人的口述中来的,从以前的蒙古居民的口述中来的。而“寒边”这个汉语似乎不通的词,却也说明了是一种意译而来的名词。
试想一下,大清建国不久,康熙爷作为满洲人,用汉语将蒙地译写成了诗歌,那是一种怎样的情景呢?是大国气象,也是民族融合,是心之项背,也是无限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