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十四年抗战中报效国家的父亲

1937年11月日寇逼近杭州，在杭州之江大学任教的父亲，奉政府命令随学校西迁至安徽屯溪，日寇侵略气焰十分嚣张紧逼屯溪。学校逼迫暂时解散，父亲携全家到成都，在方正东街租房将全家安顿好后，奉航空委员会命令担任体育教官坐空军运输机到兰州，一路上飞机十分颠簸，在机上的不少人受不了呕吐不止，父亲也非常难受但体质好坚持下来，到兰州后空军总站派车将父亲接往西固城，与父亲同去兰州还有一个从交通大学毕业搞无线电电讯和电器控制工作的青年，四川人，抗战中回到大后方成都，这个年轻人是位热血青年，在内地寻找工作，后受航委会招聘，在全民抗战中立志保卫国家为国效劳，分派到空军总站无线电电讯大队，从事军机上无线电通讯和电器线路维护技术工作，跟随父亲一起去兰州，到兰州后生活十分艰苦，吃杂粮，他不习惯兰州北方生活，十分苦闷，情绪低落，父亲对他极为照顾，鼓励他、帮助他适应新的生活环境，专门去街上给他买四川出的辣豆瓣酱、熟腊肉，调整他的伙食，那年轻人十分感动，感谢父亲，父亲工作地方与年轻人电讯大队不远，所以他空闲时常来看望父亲，对父亲非常敬重。1938年10月，父亲突然听到那年轻人在机场出事，殉国了，后来从通报中才知道，有架驱逐机发动机螺旋桨启动不了，说是发动机电器故障引起的，年轻人急忙赶去修理，经细心检查后没有什么问题，一切正常，但螺旋桨就是启动不了，年轻人下飞机去盘动螺旋桨，使其转动起来，正在此时螺旋桨突然快速转动起来，螺旋桨叶片一下将年轻人的脑袋削掉，血喷涌而出，年轻人即刻倒地，地面流满鲜血，在场的人都惊呆了，父亲沉痛地参加了那位年轻人的追悼会，据说抗战胜利后为了纪念空军在抗战中的功绩，他的名字还镌刻在南京中山陵灵谷寺空军纪念堂内。父亲与我们谈起这件事时，总是十分沉痛，怀念这位抗战中的同事。因此父亲对培养对日空战的飞行员入伍生体能训练时，一再告诫他们，成为驱逐机飞行员后一定要胆大心细，沉着冷静，注意安全：“要有张飞的猛，也要有诸葛亮的智慧和细，在与倭寇空战中一定要沉着冷静，全方位观察，反应灵敏，具有坚忍不拔的顽强精神”。

父亲在抗战中为培养对日空战的驱逐机飞行员呕心沥血，这段历史值得我们去追忆，父亲1931年中央大学体育系毕业后1932年由他的老师航校体育总教官金兆钧（曾任上海体院副院长）推荐，欣然担任杭州笕桥刚成立的蒋介石为校长的中央航空学校担任体育教官或1937年在兰州空军总站任体育教官时，空军军纪非常严格，在集会时必须戴白手套，戴正军帽，风纪扣必须扣严，佩带的武装带整齐，腰间挂有短佩剑一把，显示严肃的军容和气质，因此父亲特别注意这方面的细节，哪怕骄阳似火炎炎夏日，汗流浃背，父亲军装穿得笔挺，这是航委会空军所规定的。空军入伍生体训前，仪容检查时父亲也是要求他们一样做到。蒋介石校长视察航校时，更是注意仪容细节和军人的精神面貌与气质，强调走路的行姿必须端正。入伍生体训时，不许交头接耳聊天说闲话，体训动作必须到位，俯卧撑、引体向上、杠铃下蹲、跨步跳等必须达到培训规定的指标，不达标者必须重来直至达标，为了更好地完成动作，父亲亲自做示范，从不马虎，要求每个入伍生必须游完每天游泳距离，为了激励他们，父亲与他们同游，在水中不断鼓舞他们，使他们从内心深处体会游泳的重要性，父亲告诫他们熟练掌握游泳一方面是强化体能训练，另一方面也是掌握救生自助的本领，万一落到倭寇占领区或江湖里，能够逃生自救，久而久之他们已理解和习惯父亲的严格作风，体训时都很认真，一丝不苟。1937年父亲在兰州时还不到30岁，在杭州笕桥中央航校时只有20几岁，与入伍生基本是同龄人，相处的关系十分融洽，他们十分尊重父亲，使之体能训练达到了应有的效果，后来这批入伍生成为驱逐机飞行员，精神饱满、素质优秀，能驾机与日寇鏖战长空，击落日寇的所谓“王牌武士飞行员”，对日寇战机从不畏惧，藐视倭寇，以雄鹰之精神勇猛空战。休息日他们常来家里坐坐，十分和睦，父母炒菜热情款待他们。父亲所培养的驱逐机飞行员抗战中，英勇驾机冲上云霄与日寇空战，碧血长空，几乎全部壮烈殉国。父亲原有一本珍藏的相册，我们经常翻开看，记得其中有许多笕桥中央航校时期剃光头空军入伍生赠送给父亲的照片、军戎照片，照片后面都有落名，最为珍贵的是驱逐机大队击落日寇战机的照片及缴获写有“武运长久”的太阳旗、军刀、机关枪、日寇飞行员尸体等；兰州空军总站中苏训练飞行员的照片及苏联飞行员体育运动时的照片，苏联空军参战当时是极为保密的；驱逐机大队在梁山（现梁平）上空击落日寇战机的飞行员苏刚与父亲在黄河边合影照片，父亲一直珍藏相册几十年，抗战中从杭州到成都，从兰州到成都，抗战胜利后再带回杭州，可惜的是在文革浩劫中几乎全部被抄、被撕毁、被焚毁了，失去了抗战中中国空军抗击倭寇真实历史记录，非常痛心。

父亲所培养的入伍生飞行员中有不少是体育运动天才，体育成绩优良突出，父亲组织的足球队、网球队、棒球队、篮球队及田径跑步、跳远成绩十分突出，并将其中特别优良者推荐参加空军运动会，有些体育成绩和记录至抗战胜利后在笕桥航校中仍未打破，体育成绩可见一斑。

父亲在杭州中央航校或兰州空军总站担任体育（体能）教官，以现代科学体育训练方式培养飞行员入伍生的体能和体质，达到很好效果，使之培养飞行员入伍生能成为一名合格驱逐机飞行员，身体能适应现代战争中的激烈空战。抗战前依于美国、欧美、日本培养飞行员体能要求，苏联援华空军志愿大队来华后，依于我国空军和苏联培养飞行员要求，在体能要求更严格。无论在杭州笕桥中央航校还是兰州空军总站，父亲每晨五时起床，值星官吹响起床号后，入伍生必须列队排列整齐，父亲带他们跑3000米或野外跑步，然后做操，在训练中决不允许散漫，疲疲塌塌，拖拖拉拉的作风，必须雷厉风行，显示军人气概与作风，早饭后上飞行理论课等课程及飞行驾驶操作、武器使用、无线电通讯联系等科目，午休后下午带入伍生到游泳池进行游泳训练，每个入伍生必须游完1000—2000米距离或进行体育对抗训练，都要达到规定的耐力指标，父亲必须按规范要求考核入伍生达标，此外还安排打网球、踢足球、打篮球、打棒球、打排球等体育项目，由父亲排出体能训练计划和日程安排，进行对抗比赛，在运动场上父亲亲自指导并做示范动作，使入伍生领会要领，有时与苏联飞行员比赛，还不间断安排一定时间进行滚轮、拳击、杠铃、与平衡操锻炼，父亲都作示范动作并亲自指导，要求入伍生动作要标准和协调，使每个入伍生了解这是对意志品质的锻炼和反应能力与力量训练的培养，一年下来，入伍生个个生龙活虎、朝气蓬勃、体格健壮、反应灵敏，所以飞行员入伍生与父亲关系十分密切，非常尊重父亲。飞行员的体格是空战的基础，灵活机敏反应，歼倭寇于空中。在体育（体能）培养阶段的同时进行飞行科目的学习和掌握、驱逐机驾驶操作（包括机舱飞行仪表的识别和使用）、枪械使用及维护和严格的军训，培养飞行员政治上信仰三民主义、绝对服从领袖，树立战胜倭寇的坚强决心，藐视倭寇，不畏敌寇，保卫国家领空不受日寇侵犯，他们常说：“只要倭寇敢来，我们坚决打下它！”“即使子弹打光打不下来也要把它撞下来！”“在空中消灭这些倭寇矮子！要使倭寇见到青天白日机徽就害怕！”驱逐机飞行员个个树立起消灭倭寇之坚强意志，为国捐躯之决心。所以驾机冲上云霄空战的飞行员与父亲平时体训培养有着密切的关系，飞行员见到父亲致以军礼，以示尊敬，父亲还礼以示对对方的尊重。

众所周知，抗战十四年间是中国空军首次与日寇大规模空战，誓死保卫国土领空不受侵犯，驱逐机飞行员从不畏惧日寇，以血肉之躯与倭寇鏖战天空，即使中弹血洒机舱驾机冲向敌机，与倭寇同归于尽。被击落后遭到倭寇的围歼，仍用手枪消灭倭寇并高呼：“中国无被俘空军”，抗战中无一飞行员驾机叛逃敌伪，父亲为培养的这些热爱祖国碧血长空为国捐躯的年轻驱逐机飞行员感到骄傲，1932年父亲在杭州笕桥中央航空学校担任体育教官；1937年到兰州航空委员会兰州空军总站任体育教官，培养了许多抗战中与倭寇在空中鏖战，即使飞机中弹，打中手臂、大腿、身体，血染机舱，仍驾机冲向敌机、敌舰，视死如归的空中勇士。抗战中中国空军可歌可泣英勇驱逐机飞行员，碧血长空为祖国的自由奋战近乎全部壮烈殉国，抗战中近数千名驱逐机飞行员为国捐躯。

父亲张强邻，教授，原杭州大学（现浙江大学）著名的体育教育家，1958年国家首批国家级裁判，浙江省首届足球协会、网球协会主席。1988年病故，享年80岁。

作者：张鹏程 张鹏搏 79岁企退人员 中共党员 高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