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宋朝有许多记忆,最深刻的莫过于《水浒传》。书里英雄众多,印象最深的,却是武松。小时候跟爸去看盖叫天的武松,百看不厌。他去世,我从此再不看武松戏。日前去杭州开学术会议,会后大家游宋城,我本无兴趣,但听说那里会碰到“宋人”,那也许会有“武松”兴冲冲地去了。
进门换上宋代衣服,我得了员外夫人装,有裙子、夹袄、外套、腰饰、飘带、头巾十几件。我一向性急,哪有耐心,胡乱披上挂着就走。服务员拉住我,夫人,慢着!对镜照,我拖一片挂一条,惨不忍睹,自己笑,引得别人也笑。服务员帮我穿戴整齐说,别着急,慢慢来。忽地明白,来休闲,急得哪门子活!看同来的学者,有扮成店小二、行者、剑客的,有扮包公、皇帝的……全没有开会时的严肃儒雅,你看我我看你,笑翻了天。
“人肉”包子铺在眼前。“孙二娘”在吆喝:“人肉包子!千年等一回!不吃要后悔!”问:“放倒的是谁?”“小鲜肉!”“哪个小鲜肉?”“胡歌!”笑倒一片。10元钱两只“人肉”包子,做得精致,柔软滚烫,可谁都不敢尝,你想想,“人肉”包子!明知是假,还是不敢入口。你请我让,没人敢伸手去接,笑着都逃走。
武大郎炊饼店。一只只饼厚实喷香,看店的是个老女人。“武大郎呢?”“出门卖饼去也。”“你是谁?”“奴家潘金莲。”一片哗然。“客官别见笑,奴家明儿就去整容,包整出个美人坯子来。”看她扭扭捏捏,再也忍不住了,个个笑得抽筋。
前面有人揭皇榜,皇上刚想接榜,愣住了,原来是个妙龄少女。“我招驸马,你来干什么?”大喝一声:“拿下!打廿棍!”少女说:“女驸马夺人眼球,有广告效应!”看皇上手足无措,游客哄闹起来,出主意的、喊的、帮忙的、捣蛋的,笑成一锅粥。
广场上有人在跳集体舞,从来没见这么多人挤在一起。我哧溜一下就到了圈子里,跺脚、扭腰、摇臂、转臀,兴高采烈地融入人群中。领舞的问:“谁发财?”“我!”异口同声。“谁贪污?”“你!”哄然一词。领舞不高兴了:“为什么是我?”“你不贪,咋这么胖!”笑声像海浪翻滚,一波接一波!大家听口令,一二三四踢左脚,五六七八踢右脚,快走慢走,左走右走,前走后走,终于乱了阵脚。踢到人的、相撞的、踩了脚的、碰痛脑袋的……叽叽喳喳,哇里哇啦,一片欢腾的热闹。音乐停止,一看,我们的人都在队伍里,个个跳得满头大汗。几位教授、博导,完全没了斯文样,领带歪着,帽子都顶在了后脑勺。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外套围在腰上,长飘带拖在地,被人踩得没了布样。
忽然觉得不再看武松戏,亏了!何必给自己设置障碍!盖老没了,武松永在,谁演,都一样是英雄。就如回到宋朝不可能,但穿越到“快乐”是真切的,何必端着架子做人!
看日子,行色匆匆,累苦负重,这样的机会,实在难得。放下一切,大声地、放纵地、不顾一切地笑笑。多好啊!(叶良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