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北方言：没胡数

宋旭

提一个无厘头的问题：“我们所赖以生存的这个地球，多少人来了又走了？”

正常的回答是“不计其数”或“无数”。

我们村的二板女给出的回答是：“没胡数。”

“没胡数”，典型的晋北方言。其意思就是“不计其数”、“无数”。如：

“你家亮亮从出生到现在，一共花了多少钱（在他身上）？”

“那没个胡数。”

刘二刚选上村主任，某次镇长问村里一共多少亩耕地？多少人口？养了多少只羊？多少只猪？刘二谛顿了半天：“没个胡数”。

有一种说法，讲的是古代有一种计量工具，叫做“斛”。起初的“一斛”为十斗，后来改为五斗。有个老财叫张员外，张员外心善，常于五黄六月天借些谷米给穷人，但记性不好，又懒于记账。每年秋粮下来，户家们要还粮，往往是你说几斛就几斛。被户家们称为“没斛数”，并引申为“没数”。

古代计量单位有合、升、斗、斛，为什么不说“没升数”、“没斗数”，而说“没斛数”？且旧时人们借粮每以斗计，很少用斛。估计是说家杜撰之语。这样的解说今人亦可效仿：说某人打麻将坐了秃十来庄，玩友问：“几和（音hu）了？”答：“你说几和就几和。”此解用字又为“和”……不可信矣。

“胡数”，应为“确数”。

“确”，今音读“que”。根据“尖团合流”音理，“j、q、x”三母出于“g、k、h”与“z、c、s”。其音《说文》：“胡角切”，上古读“gro”；《唐韵》：“胡觉切”，中古转“hok”（潘悟云拟构），《康熙字典》：“又叶胡沃切，音斛。”《蒙古字韵》拟音“Hyaw”。

“确”之声母从上古的“g”转为中古的“h”，为同音位对转（看来，这种同音位互转关系不仅存在于阿尔泰语系，汉语也普遍存在）。最后尖团合流为现代汉语的“q”声。

关于“确”的释义，《说文解字》：“确，礊石也。”段注：“（确），礊也。”

“礊”，坚硬、坚实的意思。“确实”、“确定”、“确认”均为“坚硬、坚实”之引申义。

“确数”，现代汉语解释为“准确的数目”。

“没胡数”，就是没个准确的数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