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教与唐诗——经典道教诗赏析

出身陇西军事贵族的李唐王室为表中原正统,以老子为祖先,以道教为国教。

唐武德初年,高祖李渊称老君显灵下降羊角山,诏令于其地建立太上老君庙,举行盛大的崇祀活动;到唐玄宗即位,更是竭力推崇《老子》。天宝二年,唐玄宗加封老子为“大圣祖玄元皇帝”,视老子的《道德经》为李氏王朝的“家书”,诏谕天下“士庶家藏一本,劝令习读。

李唐皇室女性还盛行修道之风,杨贵妃及唐玄宗两个妹妹金仙公主和玉真公主都曾当过女道士;唐代的“四大女诗人”中有三个为女道士,她们分别是薛涛、李季兰、鱼玄机。

影视剧中的玉真公主

道教对唐代各类艺术都有极大的影响,尤其与诗歌的关系尤为密切。下面以唐代著名的三个诗人李白、李贺、李商隐为例,看看道教对唐代诗人的影响。

李白是中国文学史上最伟大的诗人之一,也是唐代最伟大的诗人。李白自青年时期就是道教的信仰者,他20多岁时就曾在四川的岷山学道。

李白被称为“诗仙”,既指他的诗歌具有飘逸脱俗的浪漫主义风格,又指他的为人卓尔不群有神仙风骨,还与名士贺之章称之“谪仙人”的褒扬有关。

李白初到长安造访贺知章,以《蜀道难》相示,贺之章看后赞叹不已,说:“公非人世之人,可不是太白星精耶?”称李白为“谪仙”。

李白的诗歌中有很多内容都与道教有关,象被选在中学课本的歌行《梦游天姥呤留别》中有这样的句子:

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

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

千岩万转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

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

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

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忽

魂悸以魄动,恍惊起而长嗟。

惟觉时之枕席,失向来之烟霞。

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

别君去兮何时还?且放白鹿青崖间。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瀛洲,指道教神话传说中的仙山,最早见《列子》一书。道教神话中有三座仙山分别是:方丈、瀛洲、蓬莱;金银台则是神仙居住的地方;再有云之君,仙之人等都是道教话语;而“白鹿”则是道教中一位重要神仙寿星的座骑。

李白诗中的道教内容比较容易理解,而唐代的另外两位大诗人李贺与李商隐诗中的道教典故就比较隐晦,也更有寄托。

李贺在诗中喜欢用“鬼意象”,这也可能是他被称为“诗鬼”的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可能与他的英年早逝有关。

“鬼”也是道家的概念。李贺的诗很擅长写“鬼”,如他的名篇《秋来》诗:

桐风惊心壮士苦,衰灯络纬啼寒素。

谁看青简一编书,不遣花虫粉空蠹。

思牵今夜肠应直,雨冷香魂吊书客。

秋坟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

再如《南山田中行》:

秋野明,秋风白,塘水漻漻虫啧啧。

云根苔藓山上石,冷红泣露娇啼色。

荒畦九月稻叉牙,蛰萤低飞陇径斜。

石脉水流泉滴沙,鬼灯如漆点松花。

再如他的《苏小小墓》:

幽兰露,如啼眼。

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

草如茵,松如盖。风为裳,水为佩。

油璧车,久相待。冷翠烛,劳光彩。

西陵下,风吹雨。

整个一个微型的“聊斋志异”!鬼才写鬼诗,落寞的心是千载相同的。

李贺诗中还常出现道教的一些人物,如《浩歌》:

南风吹山作平地,帝遣天吴移海水。

王母桃花千遍红,彭祖巫咸几回死。

王母也即王母娘娘,另称九灵太妙龟山金母、太灵九光龟台金母、瑶池金母、是道教神话中重要的女仙;彭祖是道教传说中长寿的老人,活了八百岁。

杜牧在《李贺集序》这样评价李贺诗的风格:“鲸吸鳌掷,牛鬼蛇神,不足为其虚荒诞幻也。”

把道教题材写得最优美的是唐代诗人是李商隐。他著名的《无题》诗就用两个道教的典故: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蓬山,即蓬莱;青鸟,传说中的神鸟,为西王母的使者。

再如他的《嫦娥》诗:

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嫦娥传说为上古时期三皇五帝之一帝俊的女儿、后羿之妻,因偷食羿自西王母处所求得的不死药而奔月成仙,居住在广寒宫中,也是道教神仙谱系中的著名人物。

在李商隐诸多与道教有关的诗中,我最喜欢他的《重过圣女祠》一诗:

白石岩扉碧藓滋,上清沦谪得归迟。

一春梦雨常飘瓦,尽日灵风不满旗。

萼绿华来无定所,杜兰香去未移时。

玉郎会此通仙籍,忆向天阶问紫芝。

道书上说,萼绿华年约二十,上下青衣,颜色绝整,于晋穆帝升平三年夜降羊权家,从此经常往来,后授权尸解药引其升仙。杜兰香本是渔父在湘江岸边收养的弃婴,长大后有青童自天而降,携其升天而去。临上天时兰香对渔父说:“我仙女也,有过谪人间,今去矣。”。

李商隐的这首诗意境扑朔迷离,托寓似有似无,比有些无题诗更费猜详。尤其是“一春梦雨常飘瓦,尽日灵风不满旗”两句,之空灵,之迷茫,之幽冷,之清美令人含涵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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