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桓温高压态势、简文帝司马昱无心理政、朝廷步履维艰的情况下,就在这一年,太后毅然决然重用三人:谢安、王坦之、王彪之。她跟简文帝一商量,决定放手一搏,试图在这三人身上产生奇迹。
升任谢安为尚书仆射,总领吏部事务,领后将军,加官散骑常侍。加官为中国古代职官体系的常见现象,在魏晋南北朝时期,散骑常侍为主要加官之一,重要职官如中央尚书省长官、地方重号将军一般会获得散骑常侍的加官。
擢拔王彪之为尚书令,加官散骑常侍,执掌朝政;
征拜王坦之为侍中,领左卫将军,并袭父爵蓝田侯。
这一年,谢安53岁、王彪之68岁,王坦之43岁。
王彪之是已故丞相王导的堂侄,他任廷尉时,遇上永嘉太守谢毅于大赦后处死当地人周矫,于是被周矫堂兄向扬州州府告发。当时的扬州刺史殷浩接到举报后收捕谢毅并送交廷尉,但王彪之则以谢毅无爵位,不是廷尉职责以内,不肯受理该案件。后虽朝廷发出诏令命王彪之收处谢毅,但王彪之仍然坚持原则据理力争,于是被当时人比作西汉廷尉张释之。为弥补制度上的漏洞,后王彪之又建议皇帝郊祀不再大赦,以免助长平民趁每年郊祀皆会大赦的机会犯罪的行为。
王坦之是已故尚书令王述的儿子,小有大志,当初朝廷选举官员时,本打算以王坦之为尚书郎,然而王坦之却说:“自我朝建立,尚书郎都只用次等的人才,怎可以打算由我去当此职!”
离建康几百里外的姑熟重镇,大司马驻地府衙,后院大厅,桓温正躺在太师椅上休憩,大门敞开着,可以直接看到院中的水池,那盛开的荷花挺着碧绿的茎杆,像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眺望着远方。
连日来,不曾下过一滴雨,院子散发着燃烧似的气息,强劲的枯风不断吹拂着,但不能驱走暑热。这种焦灼的天气就像桓温此时的心情。如今新皇登基不久,也无禅让的迹象,桓温虽有篡夺政权的决心,却不敢篡夺。但时间不等人,今年桓温已经六十有一,进入了花甲之年。
桓温的生理欲望在一点一点消失,但登基君临天下的欲望在一点一点滋长。想当年刘邦得江山45岁,王莽代汉建新朝54岁,司马炎篡夺政权才30岁,尽管如此,“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桓温脱口而出曹操《龟虽寿》诗里的句子。
“明公,外面有一自称道容的女禅师求见。”下人的通报打断了桓温的思绪。
“道容?女禅师?”桓温在回忆,但是在想不起这个人。既不是故人,桓温对佛道又无兴趣,他挥挥手,“你就说,老夫正处理军务大事,没时间接见。”
“这个,这个.....”下人嗫嗫嚅嚅。
“怎么,不明白老夫的意思?”桓温瞪了一眼。
“奴才明白,只是......”
“只是什么,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禅师说如果不见,明公您将大祸临头!”
“哦?有这事?”桓温沉思片刻,对下人说:“那就叫她进来吧,到底是何方大师?如故弄玄虚,我非一刀杀了她不可。”
下人很快就把道容带到桓温面前,桓温起身打招呼,发现道容二十出头的尼姑,一身禅装,白衣洁净,窈窕身材,亭亭玉立,如琼枝一树,栽种在青山绿水之间,尽得天地之精华;又似昆仑美玉,落于东南一隅,散发着淡淡华彩。一双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灿若繁星,见过桓温后,露出浅浅的一笑,仿佛那灵韵也溢了出来。一颦一笑之间,高贵的神色自然流露,让人不得不惊叹于她清雅灵秀的光芒。桓温不由一呆。
如此道骨珊珊,料非常人,一番寒暄后,桓温吩咐下人将她留居别室。
傍晚时分,桓温路过后院别室,只听见一阵哗啦的水声,不禁靠上前,凑近门口,从门隙窥视,道容在室中洗澡。道容将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脱掉,露出洁白的胴体,光滑细嫩,婀娜走向浴盆,很快就激起桓温的生理欲望。
不过,接下来一幕让他目瞪口呆,道容先自用刀破腹,继断两足,鲜血满盆。桓温大为惊异。
一会儿道容开门出来,完好如常,她已经知道桓温在偷视自己沐浴,也不羞涩,直接问桓温:“明公可窥见否?”桓温料想逃不过她的心思,如实回答了,并问看了禅师的洗浴到底是凶还是吉?
道容答道:“明公想做天子,将是这个下场!”桓温不禁色变,忙问缘由。道容说,“大人难道忘了当年的驸马爷王敦?”“没忘。”道容满脸冰霜地说:“当年王敦攻下建康,改变了王与马共天下的初衷,要求以王代马,破坏门阀政治,因而遭到大多数士族的反对,结果以失败为告终。明公,前车之鉴,后人之师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桓温之所以犹豫不决,是因为桓氏权力的积累,虽已超过当年的琅琊王氏,但仍慑于门阀政治格局而趑趄不前,不敢断然措置。桓温何尝不想独吞天下,但他却又不敢彰明较著地破坏共天下的局面,怕因此引起其它门阀士族合而攻之。
说完话的第二天,道容就不辞而别了。多年后,人们才发现道容是僧基最亲近的弟子。
咸安二年(372年)七月,简文帝风痹又一次发作,服食药剂后,病情稍有缓解。二十一日这天,因皇帝病体未痊,朝会早早地散去了,退朝之后,简文帝扶着疲倦的身体回到西堂。
一个时期以来,他的心里常有一种虚幻缥缈的感觉,皇帝知道,自己也许不久于人世了。
当晚他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梦见洛阳怀陵上有万余雀,先是极度悲鸣,接着是互相乱斗,厮杀,全部断头悬在树枝枳棘上。梦中有相士告诉他,陵者,高大之象也;雀者,爵也。诸怀爵禄而尊厚者,还自相害,至灭亡也。
梦醒后,简文帝通体虚汗,脸色苍白,便一病不起,大限将至,于七月二十三日连发四诏,催促尚居姑孰的桓温入朝辅政,桓温不知何故,推辞不到。
五天后,简文帝病情加剧,于是册封会稽王司马曜为皇太子,并效仿刘玄德托孤的例子,并遗诏“大司马温依周公居摄故事”,又说:“少子可辅者辅之,如不可,君自取之。”
侍中王坦之得到消息后,大怒,手持诏书入内,并在皇帝面前将其边撕边说:“陛下,万万不可如此!”
简文帝见此状,微弱叹道:“爱卿啊,晋室天下,只是因好运而意外获得,你又何必如此不甘!”
王坦之正色道:“晋室天下,是晋宣帝(司马懿)和晋元帝(司马睿)建立的,又怎由得陛下你独断独行!”
简文帝无言以对,他很感动,衰微的晋室还有如此忠心的大臣!于是命人修改诏书,改以桓温仿效诸葛亮和王导辅政。此时的晋朝国运可以说到了千钧一发的地步,因为桓温完全可以凭借简文帝遗诏而篡晋自立,当然,这是其他士族所不愿看到的。
诏书一定,随即简文帝驾崩。
丧事怎么办?如何落实皇帝遗诏?皇宫变故再次把褚太后推到政治前台。她马上召集群臣到太极殿议事。
郗超出列上奏:“启禀太后,此事重大,当请桓温大人定夺。”群臣中仍有不少慑于桓温淫威的人马上附议:“郗大人此言符合先皇遗命。”
见此情景,王彪之两眼一瞪,正色反驳说:“天子驾崩,太子代立,大司马怎么可能同意?如果要事先征求他的意见,必定为他所责备!”
太后一琢磨,跟谢安等人商定,当天就让皇太子司马曜登基为帝,是为孝武帝。
皇帝驾崩治丧,朝堂举哀,皇亲国戚和文武百官守灵吊孝,郗超又向太后建议,因新皇司马曜年幼,又在为大行皇帝服丧,恳请太后命桓温行周公居摄故事。
太后找来尚书令王彪之,王彪之当即反对:“此异常大事,大司马必当固让,使万机停滞,稽废山陵,定会影响朝廷运作。”听到消息,郗超悻悻不已。
就在晋室命悬一线、不绝如缕的关键时刻,褚太后在各家士族门阀联手帮助下,阻止了桓温篡晋的阴谋,确保了司马曜的顺利即位及东晋王朝的延续。
事情按原计划进行。但是,令褚太后担心的是:桓温会善罢甘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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