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永年:学者、学术界跟政府之间隔着一道喜马拉雅山

学者、学术界跟政府之间隔着一道喜马拉雅山

文 |郑永年

摘要

知识界有两大群体,一个就是敲锣打鼓,当吹鼓手,搞论证,光是吹牛拍板凳;另外一个,就是整天拿着西方的东西,委屈、抱怨、发牢骚。

你如果要深入研究政治学的话,必须了解政府。我觉得比较遗憾的是,中国的学者,多数根本不了解中国政府。

我这个人有一个特点,我从来不相信教科书。社会经济各个方面,我要自己去看。通过自己的观察,得出自己的结论,对中国政府也一样。当然,我也和其他国家的政府打交道,了解其他国家的政府。

我觉得,做中国的政治学研究、经济学研究、社会学研究,认识中国政府,这是起点。因为西方政府和中国政府,不是同一个概念,西方政府只是他社会里面其中一个角色。它有经济,有社会,有学术,是互相独立的,大学都是独立的。而中国(政府)不只是其中一个角色,而是所有的一切。去年两会期间王岐山就说过,中国是“广义政府”。这也不是说,他在提倡什么,其实从秦始皇统一中国以后,几千年来一直是这样,从来没有变化,只是说现在政府涉及的范围更广了。

现在比较麻烦的就是,中国学者、学术界跟政府之间,鸿沟过于巨大,隔着一道喜马拉雅山。我们很多学者,为什么不能形成自己的看法?因为对中国政府也好,西方政府也好,他们心目中政府的概念,都是从教科书上看来的。你如果不想认识政府,或者你觉得政府不重要,或者不存在,那就永远不要搞研究。这不是依附,而是你应当花大量力气,去了解政府怎么运作,这是最重要的。

至于人家说我什么,不重要,我只是走自己的路。我不去过多关注人家的评论,我只跟自己较劲,自己评论自己。

近代以来,中国知识分子的思想和思维在很大程度上被“殖民地化”了,一直属于“被殖民”状态。他们学习西方,其实不了解西方,他们只读西方教科书。

他们也不了解中国,西方任何的主义都解释不了中国,因为它是西方土壤上产生的西方视角的观察。我们首先要从西方既定的那些思维、思考模式中独立出来,要产生自己的“主义”。如果不能独立出来,永远不会形成自己的知识体系。 现在我们没有知识体系,只是应用;没有原创,只有贩卖。正如商人要进化为企业家,我们知识界目前也只是商人,贩卖人家西方的那些知识。

改革开放40年,我们经济界对世界贡献巨大,07-08世界金融危机之后,贡献率达到50%,近年来也超过30%,但知识界的成就却很零散。我们有任何大的创新吗?对世界知识体系,有多少贡献?世界上强大的理论武器,哪一个东西是我们的?在价值观领域,我们有话语权吗?

为什么西方媒体力量很强大?为什么我们的东西对西方没有吸引力?这并不是说他们技术手段比我们高,我们的技术手段不比西方的差,而是因为它背后有强大的知识体系支撑。我们的媒体,各种技术、人才很多,但我们没有话语权,就是因为我们没有一个知识体系,没有软力量,西方人一黑我们,我们就没办法。除了表示不满和抗议,还能做什么?所以我们弄来弄去,弄一个孔老夫子,都是传统的那一套。几千年之后,还是“吃”孔子。当然这个文化遗产很重要,但是毕竟近年以来,我们社会变化了很多,转型巨大,对不对?我们拿什么来解释自己?

近代以来,中国的知识界,经常远远落后于政治人物。在几千年的传统里,知识的权力,一直是“士”这个阶层掌握的,帝王不过问。但是近代以来,从孙中山、毛泽东到现在的话语权,大都是领导人掌握的。领导人整天忙着治理国家,(知识分子)你的任务就是去研究现实,引导现实,你至少要走在领导人前面两三年,那你就有用。而我们的知识界,就是堕落成领导人讲话的论证。为什么呢?因为领导人治国理政,他们对实践充分了解,在实践中找到实践逻辑,所以他们的理论往往超越于知识界。我一直说,知识界有两大群体,一个就是敲锣打鼓,当吹鼓手,搞论证,光是吹牛拍板凳;另外一个,就是整天拿着西方的东西,委屈、抱怨、发牢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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