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子泉，号谷口布衣，禾一了斋主人。陕西礼泉烟霞人。长期从事书画创作与研究，曾先后参加国家与省市各种展览。被咸阳市文联授予：2017年度“咸阳市徳艺双馨文艺工作者”称号。现为陕西省美术家协会会员、陕西省山水画研究会咸阳分会主席、咸阳市山水画研究会会长。

“六书”与“六法”刍议

季子泉

六书是我国古代分析汉字而归纳的六种条例。东汉学者许慎《说文解字》中谓六书曰：象形、指事、会意、形声、转注、假借。它是前人归纳出的造字原则。六法是南齐谢赫《画品》中提出的中国画品评与创作总体标准。即：气韵生动、骨法用笔、应物象形、随类赋彩、经营位置、传移模写。这六条既是对绘画创作方法的具体要求，又是一个比较完整的绘画品评体系。

不同体系中的两个不同的概念，在本质上却有很多相同点。

许慎《后叙》中云：“仓颉之初作书，盖依类象形，故谓之文；其后形声相益，即谓之字。”又云：“文者，物象之本，字者，孳乳而渐多也。”即“文”和“字”两大类；象形、指事、会意，是对“依类象形”（后二者含有象形因素）的“文”的解说，假借、转注、形声，是对“孳乳渐多”的“字”的解说，前三者是“本于物象”，而后三者是以“文”为根而孳生的。

宋《郭思序》中云：“书，画之流也。”即书源于画。又云：“古文篆籀，禽鱼皆有象形之体，即象形画之法也。”象形取其象，会意重其意，指事是“视而可识，察而见意”。字之初以象形为主，在不断发展演变中，却以形声为主流。形声是义符和声符的组合，表意而表音。但以表意为主。象形、指事、会意、形声这几项几乎襄括了汉字的绝大部分，它们都以“象”，“意”，为本，虽为“用”而造，与艺术无关，但造字的这种“意象”审美思维，在几千年的发展历程中，顽强地发挥着古老而个性功能。

六法中的气韵生动，是绘画品评的最高标准，这个标准对汉字成熟后的书法品评仍然适合。气、韵既是相互独立又相互联系，是“象”与“象外”的虚空的统一和谐中的精神气质。具体到笔墨上即“以笔取气”，“墨上观韵”。骨法用笔以对象的骨气、骨力、骨相结构所呈现的美质而用笔，这一用笔方法与书法用笔深层勾连。唐张彦远言：“骨气形似，皆本于立意，而归乎用笔。”有用笔，就有笔意，有笔意即有骨法。

字有间架结构（单字为小章法），整体布局（多字为大章法）亦有间架结构，那么绘画同样有“间架结构”“犹人之树骨，骨立而体势可定，血肉可附，神采可生”（潘天寿言）。骨法用笔，传移模写，经营位置，都离不开以“笔”写其骨，以“骨立其象，然后经营而布其意。”早期的甲骨文，金文，简帛书等即有分间布置的关系处理。后人又称“布白”。经营位置当重视“计白当黑”，是在平面上布局的一种空间分割，是一种意象的空间构造，这种空间构造始终遵从着中国最原始的哲学审美。汉字以及后来书法的平面布局，影响绘画在不断弱化其三维空间，使二维空间的平面样式成为中国绘画具有意象空间结构的审美主流。应物象形与六书中的象形，指事、会意、形声皆“本于物象”，“肇于自然”而“超于自然”，将自然界的实物，物化为美妙的造形，“立象尽意”。妙在“似与不似之间”，介于具象和抽象的中间部分，强调主观的“意象再造”，而达到“意与境偕”。随类赋彩，虽专指绘画的设色，但其赋彩方式中的“类”强调非随自然物象之色而赋彩，但求类似而己，这种主观的色彩观，与造字中的主观意象思维貌离而神合。

以意象审美思维方式的造字法，影响了后来的中国书法艺术，特别是“书写性”的笔法和“平面样式”等等，被纳入绘画中时，它直接提升了绘画的审美，并顽强地使之从自然物象中挣脱出来，并超越了具体自然物象的束缚，从而使绘画的“写意性”便突显出来，强化并助推了绘画的艺术性。

通过对六书及六法关系的分析和研究，追根求源，有助于对中国书画艺术特质的认知和把握，并从更加完善的文化高度来认识中国书画艺术的精神实质。既而守护中国文化艺术的本真，然后吸收外来文化的长处，最终完善自我并使其健康发展。

写此文正逢谷雨，《淮南子》记载：仓颉穷天地之变，仰观奎星圆曲宇宙之势，俯察龟文鸟虫之迹，指掌而创二十八字，惊天动地，天降谷雨，后人把这一天定为谷雨。中国的书画者敬仰以造字始祖仓颉为代表的古代圣贤，他们将“天人合一”宇宙观及其原始的哲学思维为中国艺术注入了文化基因，这种文化基因使中国书画艺术长生不老，永远行走在勃勃生机的路上。

丁酉谷雨夜 于禾一了斋灯下

{原文刊载于《中国画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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