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小时候不喜欢与官场上的应酬，却喜欢书法应酬

陈能雄/文

贾宝玉小时候的性情大异常人，言行举止出人意表，不喜欢儒家道统学说和仕途经济学问。“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很多少年书生都仰慕那些通过刻苦读书，一朝显身扬名的人。可是，这种人在贾宝玉的眼中却是“禄蠹”，他对这些汲汲于功名的人敬而远之，不喜欢与官场上的人打交道。他生性洒脱，不想被繁文缛节所束缚，厌恶穿着峨冠礼服去参加庆贺或吊丧之事。

他小时候有件苦恼的事，就是贾雨村每次来荣国府，都想见见他。当父亲贾政传唤他过去陪客，他心中就莫名的烦躁，一边换衣服，一边埋怨，很不情愿与这些人来往。史湘云却有不同看法，他觉得“主雅客来勤“，应该觉得脸上有光才是。她劝宝玉多和这些为官做宰的人交往，学会交际应酬的世务，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

贾宝玉听到这些话就耳朵长茧，平时他对云妹妹好言好语的，偏在这事上显得很不耐烦。他所敬重的宝姐姐要是在他跟前讲这些话，也不会给她好脸色看。贾宝玉挨打后，贾母暂时不许贾政喊他会人待客，他倒落得安心自在，连亲戚朋友家的人情应酬都推辞掉。每日就与姑娘丫鬟们在一起说笑玩耍，没有世俗功利的聚会，让他觉得轻松自在。

少年贾宝玉不喜欢官场上的应酬，却很喜欢书法上的应酬。贾政每年都给贾宝玉布置许多临帖作业，幸而宝玉爱好诗词书画，临池对他而言不是枯燥乏味之事，他遍临前代名家真迹，书艺突飞猛进。小小年纪就写的一手好字，是值得沾沾自喜的事。想起我小时候也很喜欢书法，没练多长时间的字，就自我感觉良好。我常给邻居写写对联，能得到他们一两句夸赞之语，就会高兴上许多天。常有同学对我说：“你字写得这么好，帮我也写一张吧，我贴在墙壁上。”这些索字的同学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是真心求字；另一类只是随口说说。那时候的我思想单纯，又无自知之明，喜欢在人前挥毫泼墨，就高兴爽快地应承下来。

这就是少年心性，贾宝玉也是如此。在《红楼梦》第八回中，贾宝玉去往梨香院的路上，遇到詹光、单聘仁、吴新登、戴良、钱华等人。他们一见宝玉，就簇拥上来，说了一大堆奉承话，又是“菩萨哥”，又是“出门遇贵人”的。贾宝玉只是笑笑而已，下人说好话套近乎，他早习以为常。

真正让他开心的是，大家都说：“前儿在一处看见二爷写的斗方儿，字法越发好了，多早晚赏我们几张贴贴。”这下登时让贾宝玉来了兴致，问他们是在什么地方看到的。大家都说：“好几处都有，都称赞的了不得，还和我们寻呢。”这些清客仆人真会说话，说他的字得到外边的人一致好评，都纷纷求荣国府的人帮忙向他求一幅墨宝。这些话有真有假，却激起了贾宝玉练字的兴头，他乐于揽下这些写字应酬的活儿。他对着大家说：“不值什么，你们说与我的小幺儿们就是了。”言下之意是，清客仆人们自己想索字，或者代外边的人求取墨宝，只需把要写的内容尺幅告诉他手下的小厮即可，他得闲的时候就一幅幅地去写。

别人的溢美之辞他听得多了，贾宝玉最希望听到的是林黛玉的赞美之声。贾宝玉为自己的书斋题写“绛芸轩”的匾额，他特意问林黛玉这三个字哪一个写得好。林黛玉很知趣，她说：“个个都好。怎么写的这么好了？明儿与我写一个匾。”贾宝玉听了心里乐滋滋的，能为心爱的林黛玉写几幅作品，是最惬意的事。

贾宝玉搬入大观园时才十二三岁，他对作诗写字之事乐此不疲。外面附庸风雅的公子哥，听闻荣国府的贾宝玉诗词绮丽，书画精湛，都纷纷抄录他的诗作。有些人还专程到荣国府向他求取诗文墨宝，小说中有这样几句文字：“因此竟有人来寻诗觅字，倩画求题的。宝玉亦发得了意，镇日家做这些外务。”有些人则拿着画轴请他在上面写诗题跋，贾宝玉俨然成了小有名气的“书法名家”，忙于书法应酬。，他乐于此道，倒不是为了赚钱，纯粹是艺术爱好。

贾宝玉不喜与士大夫谈论经世之学，却喜欢和贾府姑娘们一起吟诗作赋，也喜欢与贾政手下的清客交流书画。是以，他知道詹光善画工细楼台，程日兴善画工笔仕女。贾宝玉喜欢林黛玉等人所作的《咏白海棠诗》，就用小楷工工整整地把诗抄写在扇子上。他出去玩时就带上这把扇子，顺便秀一下文采书法，这可是诗书双绝的好作品，羡煞旁人。大凡有人向他求字，他都不会拒绝的，京城中多处名胜古迹留有他的手迹。

很多了解贾宝玉品性的人，想与他结识深交，就投其所好，与他谈论诗文书画的话题。如张道士见了宝玉就说：“前日我在好几处看见哥儿写的字，作的诗，都好的了不得。”张道士这句话，瞬间就拉近和贾宝玉之间的距离。很多人都夸他书法精妙，诚心向他求取字画，有些即便对书画不感兴趣，但装作喜欢宝玉的墨宝，也能哄他一笑，贾宝玉的书法应酬越来越多。我想，贾府败落后，贾宝玉落魄潦倒，不善营生，但他有着深厚的诗书造诣，如果肯放下架子，鬻文卖字也是一条谋生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