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府排家宴这样喜庆的日子,王熙凤为什么点了两出悲伤的戏?

古代人们的娱乐活动不多,看戏可以说是其中重要的一种。《红楼梦》中写到了许多看戏的场面,自然也会提到相关剧目。这些剧目或有助于刻画人物,或能够叙述故事,或可以表达主题、烘托环境。王熙凤是《红楼梦》的重要人物,她既善于揣摩旁人,尤其是贾母的心思,这一点我们从她点的戏就可以看得出。

第十一回“庆寿辰宁府排家宴”,宁国府为了给贾敬贺寿,安排了家宴,听戏自然是其中的重要环节。当日贾母不在,王夫人、邢夫人让王熙凤点几出戏,凤姐立起身来答应了,接过戏单,从头一看,点了一出《还魂》、一出《弹词》,并说:“现在唱的这《双官诰》完了,再唱这两出,也就是时候了。”

《双官诰》当为王、邢等人所点。剧演冯瑞为仇家所害,弃家行医。家中听到冯瑞死了,妻妾都信以为真,改嫁他人。冯瑞之子冯雄是侧室所生,被扔下不顾,幸被冯瑞通房之婢女冯三娘抚养成人。冯瑞后来被于谦重用,累升至兵部尚书,回乡寻亲方知详情,立碧莲为夫人,冯雄也赶考高中,皇上对其养母封赠诰命。碧莲苦尽甘来受到双份官诰,故曰“双官诰”。由于此剧为升官高中的吉利戏,在清代富贵之家颇受欢迎,常常点演。

《还魂》是汤显祖《牡丹亭》中的一出。《还魂》剧演柳梦梅梦见在一座花园的梅树下立着一位佳人,说与他有姻缘之分,自此经常思念。此女正是南安太守杜宝之女,杜丽娘,才貌端妍。她从感叹春光曼妙而游园,后在昏昏睡梦中看见柳梦梅向她求爱,两人便在牡丹亭畔幽会。杜丽娘此后一病不起,在弥留之际要求母亲将她葬在花园的梅树下,并将其自画像藏在太湖石底。三年后,柳梦梅赴京应试,拾得杜丽娘画像,发现就是他梦中的佳人。于是把画挂起来,并不断地说:“你出来。” 最后杜丽娘真的借这张画 “还魂” 了。

《红楼梦》第十一回,写凤姐又点了一出《弹词》。《弹词》为《长生殿》第三十八出,李龟年在安史之乱后流落江南,靠琵琶唱曲谋生,无限感慨地弹唱天宝遗事。其中有唱词道:“这琵琶曾供奉开元皇帝,重提起心伤泪滴!俺也曾在梨园籍上姓名题,亲向那沉香亭花里去承值,华清宫宴上去追随。……”满满地是对繁华的追忆。

这两出戏都是哀伤的戏,仿佛是在呼应秦可卿之死。按说在这样热闹的场合,别人点的都是些“双官诰”这样的吉庆戏,王熙凤却单单点了这样两出戏,完全不像她平日的性格。我们或许只能从情节的安排上找到更多的解释。

《红楼梦》第二十二回,“凤姐知贾母喜热闹,更喜谑科诨,便先点了一出,却是《刘二当衣》”。此戏产生于乾隆年间,属弋阳腔,剧本原名“叩当”,舞台本称“刘二当衣”,剧演穷汉刘二清早就上当铺叩门,但当铺大门尚未启开,他就站在门外,一边等着,一边唱着好几段弋阳腔来消磨时光。此剧诙谐幽默的舞台表演效果,不仅符合点戏人凤辣子的性格,而且也正合看戏人贾母的趣味。

第四十三回写道,九月初二凤姐生日,“当日演的是《荆钗记》”。这里面的描写最让人记忆深刻地便是林黛玉的一番议论了:“黛玉因看到‘男祭’这出上,便和宝钗说道:‘这王十朋也不通的很,不管在那里祭一祭罢了,必定跑到江边上来做什么!俗语说,睹物思人,天下的水总归一源,不拘那里的水舀一碗,看着哭去,也就尽情了。’”

​《荆钗记》演王十朋与钱玉莲夫妻二人曲折的人生经历。《祭江》,昆曲又称“女祭”,是王十朋之母在江边祭玉莲。第三十五出《时祀》,舞台演出称“男祭”,剧演王十朋告知王母,他梦见玉莲托梦道“十朋,我只与你同忧,不与你同乐”。王母认为是玉莲前来讨祭,十朋便备下祭礼哭祭玉莲,并没提到在江边设祭。贾府上演《祭江》,黛玉看了发出一番议论,似乎影射宝玉跑到水仙庵去祭祀金钏儿。这出戏或许映射了王熙凤与贾琏的夫妻生活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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