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定初心终不悔 ——访天津相声名家太平歌词 传承人佟守本先生

艺术的传承离不开长者地谆谆教诲,现已桃李满天下的天津相声名家佟守本先生时常会感念前辈们的无私帮助,他常言:“这些老师们不但教会我学相声,更重要的是教会了我做人、做事、责任和感恩!”

一,津门学子

海河水无声无息地流过,仿佛在浅吟低唱地诉说着天津卫的前世今生。到过天津的人几乎都会被这座厚重包容的城市所感染,沿街的大麻花、狗不理包子、耳朵眼炸糕、煎饼果子等特产琳琅满目,不但吸引你的眼球,更可让你大快朵颐,那种穿喉而下的洒脱,像极了天津爷们,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天津的老少爷们快意、达观、不怨天尤人,哪种随遇而安的豁达,真不是外乡人一时半会能学来的。

佟守本、刘英琪先生合说《聊星》,返《新八扇之毛泽东》。

在这样大环境的背景下,便滋生了一种特有的文化——相声,说天津是相声的窝子,一点都不过分,倘若你不信,随意在大街上找个天津人搭讪,都能和你逗上两句。耳濡目染,不但大津门的老少爷们诙谐幽默,甚至家庭主妇拿起快板来都能打出花哨,这就是天津,也只有天津。

相声在旧社会是下九流的行当,地位低下,以前叫玩意儿,为人不耻,新中国成立后社会地位得到提高,才称之为相声。沦落民间的艺人也成了文艺工作者,这似乎并不影响天津人对它的钟情与喜爱,逢有闲暇日,三三两两的老少爷们,来到茶馆,叫上一壶茶,点上几碟瓜子水果,美美哒听一场地道茶馆相声,高潮处,叫好声、掌声不绝于耳,演员卖力,观众门清(内行),场上场下互动,那叫一个乐,当浮一大白。

一九四五年出生的佟守本先生,是土生土长的天津人,那时正值中国黑暗时期,贫门寒子的佟守本,尝尽了生活的艰辛,父亲只是个会手艺的扎彩匠,白天黑夜的忙活,才能勉强养活一家人。

寒门出孝子,佟先生从小就很懂事,且天赋聪明。佟家当时住在红桥区三条石大街,离天津娱乐区河北鸟市较近,因为喜爱相声,数几发小常常结伴去河北鸟市听相声,因无钱买票,只能偷听,屡遭人训斥耻笑:“票都买不起,还想学相声?”这样的经历深深的烙在佟先生幼小的心灵,他暗下决心一定要学出样儿,此后,佟先生对相声的热爱愈加执着,而这一爱,便是一生。

年少的经历让佟先生记忆犹新,成名后的佟先生悲天悯人,每当看到喜爱相声,家境贫寒的学子,就会想到曾经的自己,不但免费教学,还时常自掏腰包为学生改善伙食,令人感动。

佟先生博闻强记,学啥像啥,常能举一反三,回到家后演习起来竟有模有样,时常逗的父亲和街坊邻居前仰后合,天生我材必有用,佟守本先生仿佛有与生俱来的艺术慧根,相声艺人武魁海见之啧啧称奇,见猎心喜,主动推荐他报考天津南开区相声队。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有抱负的人,一九五九年,刚上六年级的佟守本只身来到了劝业场天外天园子的露天考场,考取天津南开区相声队。面对津门赫赫有名的主考官田立禾、穆祥林、冯立铎等,毫不怯场,说、学、逗、唱、演绎地淋漓尽致,一个又一个包袱拿捏自如,把几位主考官和现场观众逗得哄堂大笑,几位主考官几乎不约而同一致通过。

二,春风化雨

进了天津南开区相声队后,佟先生有如鱼得水之感,又像一块海绵如饥似渴地吸纳相声艺术的养份,专业团体对相声的要求极严,佟先生有较重的天津口音,尖字、团字分不清楚,为此,煞费苦心,每天不厌其烦地对着镜子反复练习,功夫不负有心人,当其他新成员用《报菜名》和《打灯谜》等初级节目登台时,佟先生却用难度很高的《社会主义好》博得好评。

此后,一发不可收拾,天津相声名家 田立禾、 冯立铎、武魁海、李洁尘、张振圻、张佩如、胡振江、任鸣启、姜宝林、穆祥林、张宏宾、耿雅林、冯宝华、于宝林、王凤山、高凤山、李伯祥、魏文华、魏文亮等等爱才心切,都觉得佟先生是不可多得的后起之秀,纷纷指点,毫无保留,什么贯口、柳活、子母哏、单口、太平歌词……佟先生此时,则像一个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一样,

咀嚼、品味、存储、提炼、为佟先生的相声艺术的日趋成熟、精进,打下了笃实的基础。

六十年代佟先生和王世勇凭借合作的相声《刘巧儿养猪》在天津崭露头角,和王志新合作的《捉放曹》参加了天津市第一届“津门曲荟”,引起轰动,这是解放后第一次曲艺盛会。一位能说、能唱、能使柳活的青年演员,引起了相声老演员张振圻先生的关注,他认定佟先生是可塑之才,毛遂自荐帮佟先生推荐给相声泰斗侯宝林,候拒收,张振圻先生当场和老朋友侯宝林翻脸:“用不着你教,你不收!我收。从今以后,我收佟守本当徒弟。”张振圻先生也是位响当当的相声名家,晚年的郭荣启特意请张振圻做捧哏,可见一斑。正式拜了师父,这对佟守本来说是艺术生命中的一件大事。

为不负师父厚望,佟先生愈发努力, 先后 创作了天津快板《主席诗词颂》、相声《活地图》、《点头数来宝》、笑料频出、好评如潮、声名鹊起。尤其是新相声《夫妻之间》影响巨大,被高英培、马季等相声大家当压轴节

目表演,时至今日还有很多相声演员仍把它当成经典在舞台上呈现。

一九七六年,文革结束,久旱逢甘雨,盼来了中国“文艺复兴”,佟先生踌躇满志先后创作了相声《搞对象》、《教育不良》、《我回来了》、《对吹》等大放异彩,行内外的人发出了久违地笑声 。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艺术的传承离不开长者地谆谆教诲,现已桃李满天下的天津相声名家佟守本先生时常会感念前辈们的无私帮助,他常言:“这些老师们不但教会我学相声,更重要的是教会了我做人、做事、责任和感恩!”

三,薪火相传

艺无止境,有了较高成就后的佟先生,对名利看的很淡,从不投机钻营为己大博名利,这是他的名字在追星族中难以耳熟能详的重要原因,他的心中只有相声,踏踏实实地把相声说好、把老师们教给的相声艺术传承下去、把濒临失传的相声艺术挖掘出来才是他最大的心愿,“戏比天大,”对相声负责、对观众负责、对学生负责才是佟先生坚持不懈的操守。在物欲横流的当今社会,益发使人感佩。

为了把茶馆相声说好,佟先生又向赵心敏、班德贵、刘文亨、刘奎珍、刘玉凤、王鸣录等多位先生虚心请教,为了把太平歌词传承下去,佟先生更是煞费苦心,嗓音先天条件不是很好的他,吃的苦实非纸笔所能道哉。太平歌词这种演出形式在解放初,就到了消失的边缘,佟先生为了抢救太平歌词,遍访张佩如、武魁海、杨少奎、王本林、刘玉凤、刘文珍、张永熙等老师,他的赤子之心深深地感动了几位老师,他们不厌其烦的教佟先生,《单刀会》、《层层见喜》、《火烧绵山》、《黑大姐》、《十个字》、《韩信算卦》、《五猪救母》、《劝人方》、《小上寿》、《仁义礼智信》、《秦琼观阵》等等使经典太平歌词得以延续和发展。

有一次佟先生在演出期间即兴唱了一段《韩信算卦》,场内瞬间沸腾了,叫好声、欢呼声、跺脚声不绝于耳,很多观众激动地掉下了眼泪,一外地观众,抢上台去紧紧地握住佟先生的手,久久不肯放开激动地说:“佟老师,许多年没听到太平歌词了,真是大饱耳福呀,谢谢您,谢谢佟老师,我给您鞠躬了!”

佟先生一九五九年入行相声艺术,从懵懂少年到头生华发,转眼已五十余载,见证了新旧社会两重天的兴衰起伏,亲见老艺人学相声为营生混温饱的艰辛,也目睹了相声进中南海怀仁堂的辉煌时刻!期间,有过困惑、有过迷茫、也有思考、亢奋和感叹,他比有些急功近利、沽名钓誉的同行,更清醒地认识到,太平歌词作为相声不可分割的一分子,一定要传承和发展下去,一个对相声事业挚爱并相伴终身的长者,有着常人难以理解的超强使命感!有所不为,有所必为!

先生于一九九四年受聘为中国北方曲艺学校老师,工作已经二十余年,幸运的是,我在二零零九年来到了北方曲艺学校,能亲聆先生的教诲是我一生的荣幸,先生地言传身教让我获益良多,勤奋学艺,踏实做人,先生高贵的人格力量和对艺术的敬畏之心,让人挥之不去。我虽然已经毕业去了北京,但时常会在脑海里出现一个瘦高个、浓头发、单眼皮,眼睛不大却炯炯有神的长者形象,抖起包袱来又快又响。台下的他言语不多,面冷心热,如同冰山下遮掩的火山,总在需要他的时候喷薄而出,润物无声。

佟守本表演单口相声《批生意》

一九九八年,于宝林、冯宝华二位老先生提出倡议,要恢复茶馆演出,这是解放以后第一个民营茶馆演出团体。当时开会的只有五个人,先生是其中一位。会议提出口号是不求名利,宗旨是保护和发扬传统相声,有人因为名利退出了,佟先生的众友相声艺术团延续至今,言出必践,先生无悔!

佟守本所在的天津相声茶馆

群口相声《四门功课》表演者:尹笑声 黄铁良 佟守本 王志新

尊重传统、大胆创新、与时俱进是先生艺术常青的不二法门,如今佟先生可谓是桃李满天下,入门弟子十多位,教过的学生不记其数,他领衔的众友相声艺术团在天津众多茶馆中名闻遐迩,独树一帜!走出的相声演员遍布五湖四海,北京、南京、西安、上海、济南、石家庄、兰州……都有众友相声艺术团的弟子们演出的身影。

近年,由佟先生徒弟刘梦豪编创,先生演唱的太平歌词《二月二龙抬头》,再获好评。他们创新的《七星灯》、《渭水河》接踵而来,使太平歌词这已濒危传统文化老树新开,太平歌词非遗传承人——佟守本先生当之无愧!古老的太平歌词也因佟守本先生和众多老相声前辈地殚精竭虑而永存于世!

抱定初心终不悔,一蓑烟雨任平生。先生健康长寿,乃相声幸事尔,更是普天下喜爱相声艺术观众的福音。

(文丨云开,图片丨视觉中国 部分图片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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