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忆童稚时,能张目对日,明察秋毫,见藐小之物必细察其纹理,故时有物外之趣。相信许多人对这段文字还是记忆颇深的,初中的第一篇文言文,就是选自《浮生六记》中的闲情记趣一卷。
许多年后再翻出原著,细细读来,当初我们是在看一个有趣的沈复,如今是通过沈复来看生活,看我们自己。
《浮生六记》乃清代画家沈复的自转文体,其六记分别为:
卷一 闺房记乐
卷二 闲情记趣
卷三 坎坷记愁
卷四 浪游记快
卷五 中山记历
卷六 养生记道
文章虽为文言,言简意赅,通俗易懂。其中最喜欢卷一中《吃粥记》一段:是夜送亲城外,返已漏三下。腹饥索饵,婢妪以枣脯进,余嫌其甜。芸暗牵余袖,随至其室,见藏有暖粥并小菜焉。两小无猜,心生欢喜,这是古人对待爱情的羞涩和真诚,简单而朴实,读来让人有种想放弃金戈铁马,从此与你解甲归田的淡泊。
又有:是夜月色颇佳,俯视河中,波光如练,轻罗小扇,并坐水窗,仰见飞云过天,变态万状。等景色的描写,清新脱俗,语言平实中带有一丝自然美,生活中能有此中乐趣,非文人才子不可有,非有趣乐观之人不能有啊。
深夜读到复逛庙会一段,由于女子不便入,复归向芸讲述经历,芸曰:“惜妾非男子,不能往。”余曰:“冠我冠,衣我衣,亦化女为男之法也。”于是易髻为辫,添扫蛾眉;加余冠,微露两鬓,尚可掩饰;服余衣长一寸又半;于腰间折而缝之,外加马褂。芸曰:“脚下将奈何?”余曰:“坊间有蝴蝶履,大小由之,购亦极易,且早晚可代撤鞋之用,不亦善乎?”芸欣然。(怂恿女朋友跟自己去冒险有木有?)
未遇见你时,我从未想过以后怎样,将来怎样,遇见你后,余生处处皆是你,喜是你,欢是你,悲是你,伤亦是你。都说再好的感情都将归于平淡,纵观复与芸的感情,久为夫妻却总似初时相遇时的样子,乐趣横生。感慨万千,这样暖的书,本该是两个人一起读才有意思。
卷二《闲情记趣》中最喜欢拔钗沽酒一段:终日品诗论画而已。更有夏淡安、揖山两昆季,并缪山音、知白两昆季,及蒋韵香、陆橘香、周啸霞、郭小愚、华杏帆、张闲酣诸君子,如梁上之燕,自去自来。芸则拔钗沽酒,不动声色,良辰美景,不放轻过。
生活原本美好,在没有手机的年代,古人的志趣远远高于现在拿着手机的我们。
童趣一段也颇为精彩有趣,很多人在初中文章中曾遇见过,便在此略过。
卷三有《坎坷游记》,字里行间体现了理学制度下文人之气节。坎坷中透露着沈复作为读书人的清高和落魄,正应了清朝年间有人发声:‘百无一用是书生’的那句无奈。很多人都觉得沈复实在软弱无能,配不上芸娘这么可爱的女人。
但此段写到:余有负闺中良友,又何可胜道哉?奉劝世间夫妇,固不可彼此相仇,亦不可过于情笃。语云:“恩爱夫妻不到头。”如余者,可作前车之鉴也。
真实而深情,使人读来不觉悲恸起来,沈复的能力在此,改变不了什么,八股取士的制度,学而优则仕的观念让很多知识分子一心只读圣贤书,除了做官挥墨,没有基本的生存技能。
在那个年代,爱情的力量无法覆盖男尊女卑的传统思想,我们可以说沈复是真心喜欢芸,也可以在读到某个情节时痛骂沈复而惋惜芸娘这么好的人嫁给沈复。但可能对于芸娘来说,她是愿意的,值得的; 只不过像沈复所说的那样:恩爱夫妻不白头吧。对于沈复来说取妻不必阴丽华,芸娘足矣。
但沈复人品应该不错,经历了亡妻,丧父,丧子,又被亲兄弟赶出家门一系列不幸,幸而得各方友人相助,且发小愿意带他一起去四川重庆等地同住,得此“富贵不相忘”的朋友,实在不枉此生。
其余几卷也妙趣横生起起浮浮,失意落魄,悲欢离合,此为浮生。人生得一知己陪伴,患难与共;又有富贵不相忘的朋友琢堂,志趣相投;可见沈复本人高情远致,生性乐观。
《浮生六记》 在文学上有小红楼梦之称,关于家庭成员之间的关系处理,夫妻平淡和睦的生活趣味,个人落魄的经历,与朋友亲人之间的关系,生活的小哲理,生活的有趣,字里行间有着平淡与真切,人生大概就是如此。
一个人的杂记,一个人的回忆,何以慰平生,酒也,文也,轻风也。
文:市井小民
图:互联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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