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蜗牛看西游第149期）

文/牵着蜗牛散步

一

孙悟空会七十二变，一个筋斗就是十万八千里，金箍棒更是威风八面、谁碰谁死。但是，在西游世界里，无论是各路神仙，还是妖魔鬼怪，大多从心底里瞧不起孙悟空，很少有人真心敬佩他。

在上层领导玉帝心目中，孙悟空是“刺儿头”，不讲规则、挑战权威，经常弄得他下不了台。所以，对孙悟空的态度是能哄则哄，不能哄则严厉打杀。

在企业大佬如来、观音眼中，孙悟空是打手、取经工具，为了防止他不听话，还专门在他头上戴个紧箍儿，即使取经成功，给的官也是“斗战胜佛”，仍然是保安队长。

在基层干部唐僧心目中，孙猴子是个惹事精，经常不听招呼乱打乱杀，生怕他惹出祸事来连累自己升官成佛。

在黑社会众妖魔眼中，孙猴子不过是没有地位的协警，只要搞定了他上级领导，即使被他抓住，还是得乖乖放人。

因此，孙悟空的人生很尴尬，处处受制，活得并不轻松。更可悲的是，他居然一生没什么真朋友。

不过，他也有一个知已，而且这人以前居然是他的死敌！与孙悟空直来直去，不懂人情世故不同，此人神通广大，在玉帝、佛祖乃至妖界都是红人，说得起话、办得了事。靠着这个能力，在取经路上帮助孙悟空最多。

他是谁呢？

二

两人每一次见面，是在大闹天宫事件中。

孙悟空嫌弼马温官小，反下天庭，回花果山乡下了。玉帝震怒，遂派出托塔李天王父子，前去花果山剿匪。

前锋巨灵神一出马就被孙悟空丢翻，激起了哪吒的好奇心。他主动请战，前去相会孙悟空。

两人见面很有意思——

这哪吒太子，甲胄齐整，跳出营盘，撞至水帘洞外。那悟空正来收兵，见哪吒来的勇猛，迎近前来问曰：“你是谁家小哥？闯近吾门，有何事干？”哪吒喝道：“泼妖猴！岂不认得我？我乃托塔天王三太子哪吒是也。今奉玉帝钦差，至此捉你。”悟空笑道：“小太子，你的奶牙尚未退，胎毛尚未干，怎敢说这般大话？我且留你的性命，不打你。你只看我旌旗上是什么字号，拜上玉帝，是这般官衔，再也不须动众，我自皈依；若是不遂我心，定要打上灵霄宝殿。”哪吒抬头看处，乃“齐天大圣”四字。哪吒道：“这妖猴能有多大神通，就敢称此名号！不要怕，吃吾一剑！”悟空道：“我只站下不动，任你砍几剑罢。”那哪吒奋怒，大喝一声，叫：“变！”即变做三头六臂，恶狠狠手持着六般兵器，乃是斩妖剑、砍妖刀、缚妖索、降妖杵、绣球儿、火轮儿，丫丫叉叉，扑面来打。悟空见了心惊道：“这小哥倒也会弄些手段！莫无礼，看我神通！”好大圣，喝声：“变！”也变做三头六臂，把金箍棒幌一幌，也变作三条，六只手拿着三条棒架住。

从上面可以看出，两人最初见面，是互相看不起，到谁都不敢轻心。不过，最后还是悟空技胜一筹取得胜利——

三太子与悟空各骋神威，斗了个三十回合。那太子六般兵，变做千千万万；孙悟空金箍棒，变作万万千千。半空中似雨点流星，不分胜负。原来悟空手疾眼快，正在那混乱之时，他拔下一根毫毛，叫声：“变！”就变做他的本相，手挺着棒，演着哪吒。他的真身却一纵，赶至哪吒脑后，着左膊上一棒打来。哪吒正使法间，听得棒头风响，急躲闪时，不能措手，被他着了一下，负痛逃走，收了法，把六件兵器，依旧归身，败阵而回。

按理说，哪吒在这次战斗中吃了败仗、丢了面子，应该恨孙悟空才对啊，但后面的发展出乎我们意料之外。

三

孙悟空被唐僧放出五行山，前往西天取经。但在路上，遭遇了不少来自天庭、西天跑下来的“妖怪”。这些人本事虽不高，但个个有“背后老板”身上的法宝，让孙悟空吃尽了苦头。

其中，太上老君两个童子一口气带了五件法宝下凡，把孙悟空收拾得够呛。在骗取妖怪宝葫芦时，孙悟空变了个假葫芦，谎称能装天，精细鬼要求他演示一下。

孙悟空暗中叫日游神等：“即去与我奏上玉帝，说老孙皈依正果，保唐僧去西天取经，路阻高山，师逢苦厄。妖魔那宝，吾欲诱他换之，万千拜上，将天借与老孙装闭半个时辰，以助成功。若道半声不肯，即上灵霄殿，动起刀兵！”

这句话说得相当无礼，甚至有威胁玉帝的意思。玉帝一听，果然不舒服：“这泼猴头，出言无状，前者观音来说，放了他保护唐僧，朕这里又差五方揭谛、四值功曹，轮流护持，如今又借天装，天可装乎？”

这时，从班中闪出哪吒：“自混沌初分，以轻清为天，重浊为地。天是一团清气而扶托瑶天宫阙，以理论之，其实难装。但只孙行者保唐僧西去取经，诚所谓泰山之福缘，海深之善庆，今日当助他成功。”

大家可看出，这时哪吒对孙悟空的称呼已从“妖猴”变成了“行者”。而且及时看出了孙悟空的危机（敢威胁玉帝，难道五行山没蹲够？），因此出来救场子。他的办法是向真武借皂雕旗在南天门上一展，把那日月星辰闭了，就当是装天。

这是取经路上哪吒第一次助孙悟空。

四

哪吒最重要的一次助孙悟空，当是收服牛魔王时。

大家都知道，牛魔王曾是孙悟空的结拜兄弟，孙悟空上天作官之后，两人走上了不同道路。可在火焰山，兄弟二人却刀兵相见，拼得你死我活。

孙悟空恨牛魔王在自己服刑期间没来看自己，牛魔王恨孙悟空说话不算话，还害了儿子和弟弟，因此，两个拼斗起来可说互不留情面。

哪吒心里最清楚这次决斗对孙悟空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只能胜不能败。如果败了，不仅仅是完不成取经任务的问题，而是会让如来担心他还念兄弟旧情，心并没完全归顺佛家。甚至会怀疑他跟随牛魔王重新如魔界。

作为知已和过来人，哪吒决定助他一把，防止他重回老路、再次遇劫。

因此，他连夜去见如来，并发文奏告玉帝，专门带兵下来帮孙悟空（愚父子昨日见佛如来，发檄奏闻玉帝）。最后，他用斩妖剑、风火轮、缚妖索收服了牛魔王，牵着去西天见如来，一是把犯人交给如来，二是替孙悟空说好话。

五

此外，哪吒还在收服老君青牛怪、金鼻白毛老鼠精时出力。可以说，是取经路上帮助孙悟空最多的一个神仙，而且几次都是在孙悟空人生命运的关键时刻。

哪吒以前不是孙悟空的敌人吗？为何还几次帮孙悟空呢？因为两人命运差不多，哪吒产生了英雄惜英雄之情！

大家都知道，哪吒出身同孙悟空一样，同样不同凡响。孙悟空是石胎，哪吒则是肉胎，在他娘肚子里整整呆了三年六个月才出来，把李靖气得一剑砍过去，他却就此出世。

童年时的哪吒调皮非凡，且不知天高地厚，东海洗浴中心洗澡，结果打死了龙王三太子，还抽了人家的筋披了人家的皮，东海龙王找上门来兴师为罪，为了不连累父母，哪吒割肉还母、剔骨还父。

但胆小怕事的李靖仍怕哪吒还魂再惹祸连累自己，因此连他的纪念小庙都给强拆了。哪吒于是到佛祖处告状，佛祖于是以碧藕为骨、荷叶为衣，帮助他起死回生（《封神榜》里是太乙真人）。

重生之后的哪吒遂去找李天王报仇。李天王没办法，也跑到佛祖处求救，佛祖于是赠给他一个宝塔，只要不听话，就可收拾他。

由此可见，哪吒的命运也是很坎坷的。但在以后的人生过程中，他慢慢转变了观念，觉得人生要走得远，必要的规则还是要遵守，锋芒该藏得藏，个性该减则减，于是从一个“愤青”“叛逆”，慢慢变成了遵纪守法、爱戴父母的社会好青年。

不仅如此，他还开始了八面玲珑，不仅在玉帝处说得上话，在如来处也有话语权，甚至在妖界也具有很强的影响力（如老鼠精就尊称他为哥）。当然，他的日子越过越滋润。

孙悟空大闹天宫时，最初他也按玉帝要求出兵，但在与孙悟空的比斗中，仿佛看到了以前的自己，于是产生了敬佩之情，于是佯装落败，回去敷衍玉帝。如果不信，可查看他后来的表现，连孙悟空打不赢的牛魔王，哪吒几下就把他收拾了，还砍头牵鼻。如果他真用全力与孙悟空打，真的会落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