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秀士"王伦是《水浒传》中的一个尴尬人物。论地位,他曾贵为山寨之主,可是却全无立威之术,以致这个寨主之位不过是纸糊的桂冠,吹弹即破,最终枉送了卿卿性命,千百年来还落了个"妒贤嫉能"的恶名,受尽后人耻笑。
王伦当然算不得人中之龙,不过好歹梁山泊的事业是他奠定的,后来宋江受招安前夕,对大小头领发布了一个关于梁山泊事业发展的总结性讲话。不得不说"自从王伦开创山寨以来"云云。王伦的遗迹已全部清除殆尽,王伦的旧部杜迁、宋万等人既无多少本领,而且也贪图今日享乐,宋江即使全部将王伦抹去,想必也不会有多少麻烦吧?看来还是古人淳厚,即使是宋江,仍然不敢公然将历史遮蔽。
王伦的才干和能力十分平庸,但这也要看和谁比较,和宋江、吴用等相比自然差了许多,但如果放到讨生活的一般百姓中,和常人相较,毋宁说还有相当优势。王伦的心术还没有"坏到家"。作为一寨之主,面对一群过江猛龙,他的疑忌应该说还是缘于一个人自保的本能,而批判人的一种本能是没有道理的。何况,从后来事实的发展看,王寨主的疑忌充满了先见之明呢!真正值得王伦在九泉下"检讨"的,不是他不该疑忌过江猛龙,而是在疑忌心理的驱使下,采取了毫无效果乃至适得其反的举措。
面对晁盖等人的入伙请求,王伦固然有自己不能不打的小算盘,害怕这些人抢了自己的宝座,可是从头到尾,他都只会用些小孩子过家家式的办法。王伦所能想到的最厉害的招数也只是希望破财送神,应该说,这已经达到了普通人思维的极限,很少会有主人因为不欢迎客人,为了打发客人滚蛋,还会想到去贿赂客人的。对于一个老江湖来说,这些都不过是雕虫小技,王伦焉能不知,可是他最终摒此而不为,究竟顾忌什么?江湖的名声?还是对英雄多多少少存有一种怜惜之意?这已经是一个谜了。
反观另一个阵营,晁盖等人到梁山的第一个晚上,吴用就定下了"教他本寨自相火并"的计策,并如愿以偿引诱林冲堕入计中。晁盖、吴用成功了,为了达到这种成功,王伦是否必须死?在梁山泊的这一场"革命"中,或许动用暴力是一种必然,但暴力肆虐到何种程度完全可以因人而异。
王伦并非必须死,而事实是他最终丢了性命。因为他碰上的不是赵匡胤,而是晁盖和吴用。其实在晁盖等人踏上梁山之始,王伦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追根溯源,王伦的悲剧不在于他气量狭小容不得人,而在于他本是一落魄秀才,文不得武不得,且脸不厚心不黑,不会使阴辣招数,却偏偏坐在了让那些刀尖上讨生活的人个个垂涎的寨主宝座上。王伦没错,即使他全没本事还妒才嫉能,这也不是他必须死的理由,因为世上这样的人多了去了。王伦错就错在他是寨主,而且上天没有给他选择对手的权利和机会,偏偏面对的是晁盖和吴用等一干非凡之辈,而王伦偏偏又还要用常规办法去
抗衡,所以王伦血溅聚义厅就是一种逻辑的必然了。
文章节选自东方出版社出版图书《逞什么英雄,水浒的隐秘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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