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阶段：几何时代和东方化时期的克里特宗教状况

这一时期，也被称作早期铁器时代，这个阶段的时间跨度是：约前970年(原几何时期)到约前630年(东方化时期)（即THE PROTOGEOMETRIC前970-前810, GEOMETRIC 约前810到约前700年，ORIENTALIZING PERIODS约前700到约前630）。需要说明的是，在希腊本土，一般将前8世纪作为古风时期的开端。

这个时期，克里特和希腊本土都发生了深刻变化，经济开始开始复苏，人口开始增长，文化和政治都有新发展。早期铁器时代的文化、政治等等的发展，对后来古风时代和古典时代的城邦文化也有深远影响。这个时期，克里特对外交流活动开始活跃，希腊字母文字也是这个时代从近东引入希腊本土，也引入了克里特。希腊城邦国家和海外殖民城邦国家也在这个阶段的后期，在希腊各地开始慢慢出现。与此相对应，希腊(包括克里特)的宗教同样有了深刻变化。无论其宗教内容和形式都和以往大有不同。这个时期，来自近东的裸体动物女神宗教，在克里特可以说无处不见，基本取代了以往的青铜时代的宗教信仰、习俗。

为了便于读者理解，这里有必要先介绍一下来自近东的裸体动物女神宗教：

裸体动物女神宗教在古代的近东地区比较盛行，其来源可能多种，追根溯源，其应该来自两河的宗教传统。我们首先从下图的一个从前20世纪的一个旧巴比伦时期的印章图案，了解一下动物女神宗教的特点：

前20世纪旧巴比伦的印章(Second millennium BC Old Babylonian cylinder seal Source: Winter (1983) figure 102)

印章图案右侧站着一个裸体女神，女神旁边站立的应该是一个武士。图中的左侧分上下两个部分，上部是战争、狩猎图案，下部则是格里芬类的怪兽，还有山羊和鸟。这位裸体女神显示出强大的性爱的吸引力量。武士渴慕着女神，被女神性魅力所征服。左侧图画又象征女神或男神也有战争和狩猎的力量。这种力量可能有两种，山羊、鸟、格里芬可能暗示女神对神兽、野兽、天空的鸟都有控制力。女神拥有对自然生灵的控制力量，而且这个力量不像克里特自然女神那么和谐，有暴力血腥的特征。我们前文可以看到，青铜时代的克里特自然女神是着装的，没有裸露下体和阴部。近东动物女神显著的特点就是裸露下体和阴部；强调对男性武士的性吸引；强调动物女神对天空、地下、地上各种自然动物、神界动物、植物等生灵、甚至某些神灵的强大控制力。动物女神有着我们前文提到过的迈锡尼人信奉的波特尼亚女神的一个特征就是：她拥有力量(She has power)；动物女神和战争有关，和辟邪有关，和庇护有关、也经常和狩猎有关，以至于后来动物女神转化为狩猎女神。

Second millennium BC Old Babylonian cylinder seal，Source: Winter (1983) figure 85

这个前20世纪旧巴比伦的印章图案中部是裸体动物女神，图案右侧是两个在对打的牛头怪人。这两个怪人最明显的特征就是他们都有很长的勃起的男性生殖器，说明动物女神能够勾起他们的性欲。勃起阳具的男偶，或突显男性阳具的男偶，在克里特几何到东方化时期的宗教器物中会时常出现。图中右侧有个站在动物身上的一个男神正走向他渴望的裸体动物女神。

前20世纪，在叙利亚出土的古代印章上的画面（Second millennium BC Old Syrian cylinder seal, Source: Winter (1983) figure 269）

图案中部有踩着神兽的女神撩起自己的裙摆（用两个象衣绳的东西象征裙摆），露出自己的阴部，强调性吸引；女神在给左侧的男神目送秋波；男神踩着两座山，象征力量和统治力。男神一个手里握着武器，象征征服力。另一个手握着植物可能象征一种神秘力量，植物上攀附着蛇，也许象征被男神征服的敌人。男神走向自己渴慕的性感女神。女神右面是一个带着王冠的神鸟，也许象征控制天空之物的力量。鸟旁边可能是另一个着衣女神。最右侧上部是两个朝拜者；图案右侧下部则是咆哮的狮子，证明女神拥有对野兽的控制力。

同样是前20世纪，在叙利亚出土的古代印章上的画面。

图案中部女神依然是踩着神兽的女神撩起自己的裙摆（用两个象衣绳的东西象征裙子），露出自己的阴部；女神目视右侧自己垂青的男战神。男战神也是踩着两座山，象征力量和统治力。男神一个手里握着武器，象征服力，另一手握着应该是神杖，象征权利。画面左侧上部，应该是战士在作战，暗示战神、女神和战争有关；画面左侧下面是朝觐者[27]。

在叙利亚出土的前20世纪，古代坦尼的一个印章（Second millennium BC Mitanni cylinder seal, Source: Winter (1983) figure 141）

印章左侧是裸体的动物女神，女神瞧着右侧一个驯服动物的男子或男神。最左侧上部是格里芬等类的神兽，左侧下面则是两个狮子在捕猎山羊。 这个图中，动物女神强调的也是性欲，也强调和她和狩猎有关；女神是狩猎者的守护神。

前20世纪，中亚速帝国的图章（Second millennium BC Middle Assyrian cylinder seal，Source: Winter (1983) figure 146）

图章画面的左侧是倒提着动物的裸体动物女神；画面左侧则是个男性牛头人，男性牛头人左右有格里芬神兽护卫，他可能是动物男神。这个令我们想起了克里特的小男神，有时也是有神兽在两旁伺候。所以，当动物神文化传到克里特，动物男神和克里特本土小男神，也许可能发生融合。这个图案，可以说是动物神宗教信仰的另一个特点，就是就是动物神有时是夫妇两个人。男神也许也有两个形态，他有时是战神，有时是狩猎神。这个在几何时期和东方化时期的克里特的一些宗教遗址中，也发现了这位和女神做伴的动物男神的身影。

在叙利亚出土的属于青铜时代晚期的护身符（Late Bronze Age gold amulet from Minet el Beida, Syria， Source: Winter (1983) figure 42）

护身符上裸体的动物女神站在狮子上，女神紧紧抓着动物，身体两旁是蛇。有的学者说这个女神应该是阿什塔蒂，我们这里先不给女神起名字，只是笼统地称之为裸体动物女神。因为阿什塔蒂也是丰饶和战争女神。她和动物女神有类似地方，但也有很大区别。二者之间，是否会发生转化或融合，本人不得而知。

Figure 1.27 Qu-du-shu on a New Kingdom Egyptian stela，Source: Keel (1994) figure 96

Qu-du-shu on a painted New Kingdom Egyptian stela，Source: Winter (1983) figure 37

上面两个图是古埃及从地中海东岸卡叠什引进的卡叠什女神。女神裸露下体、手中握着蛇和植物。她有神奇的魔法，能给信徒带来好运。一个古埃及人引进的埃及风格的裸体动物女神。

Bronze axe from Zincirli, Anatolia ，Source: B 鰄 m (1990) figure 13a. Drawing: V.Pliatsika

上图是在安纳托里亚出土的青铜时代的青铜斧上的画面，图画中有倒提着动物的裸体动物女神，脚踩野兽。

从以上这些信息，我们可以感受到，青铜时代，裸体动物女神文化在中东有广泛的传播，从两河到小亚细亚到累凡特到埃及，到处都有这种宗教文化的遗存。而到了铁器时代，裸体动物女神文化仍然盛行。

这个是在铁器时代，亚速地区出土的象牙饰品。狩猎女神倒提着野兽，形象有点和埃及的卡叠什女神类似。

North Syrian horse ornament，Source: Barnett (1964) 23, Figure 1

这个是在叙利亚北部发现的铁器时代的马具上的饰品，裸体动物女神脚踩狮子头，头顶一个猛禽。猛禽是动物女神常见的伴侣。动物女神两侧则是男性动物神。脚踩猛兽。

在铁器时代，通过中东地区与爱琴地区的文化经济交流，动物女神文化也就传播到了爱琴海诸岛。裸体动物女神宗教和习俗一度在希腊本土和克里特颇为流行，成为一种时代风尚。到了古风时代，这种裸体动物女神在希腊地区衰落并本土化，变成了具有希腊文化特色的文化现象。

上图是一个前属于前9世纪原产自叙利亚北部的一件青铜马具饰品。但出土在萨摩斯岛，是献给赫拉女神的祭品。图中是裸体女神踩着狮子头、又支持三个裸体动物女神。图案风格和上图在叙利亚北部出土的铁器时代的马具饰品极其相似。这个信息还让我们认识到，因为裸体动物女神的盛行，对希腊人传统的女神，也产生了影响，包括对传统宗教形式产生影响。

这是另一个相类似的在萨摩斯岛发现的同时期的马具上饰品。只是在顶部多了两个公牛。这些器物都是战马的饰品，暗示他们战争、力量相关。图中的动物女神自然也就是力量的象征、性吸引的象征。这一切也显示了近东裸体动物女神文化对爱琴还诸岛文化的影响。学者们一般认为近东动物女神是在前8世纪前后在登陆爱琴诸岛，在前7世纪更加盛行。到了前6世纪开始没落并最终希腊本土化和彻底被其他宗教文化替代。

下面，我将列举众多同裸体动物女神有关的考古信息，说明裸体动物女神文化在克里特传播的状况：

埃达山山洞（ Idean cave）

埃达山山洞（ Idean cave）的宗教遗址，虽然从青铜时代就一直香火不断。但是到了几何时代，宗教活动的内容和形式发生了变化。这个时期，埃达山神所原来的青铜时代的宗教风格已不见踪影。出土的祭司器物有盾牌；有从叙利亚进口的腓尼基风格的青铜器物；还有从塞浦路斯流入的青铜器物。器物上有狩猎场面，还有有裸体动物女神形象。从埃达山献祭的品的残渣考证，这个时期人们也用活物献祭，献祭的动物有野兽，也有鸟类。

(Bronze shield from the Iden cave, Crete; late eight century BC, Source: Kunze (1931) plate 5.2. Drawing: V.Pliatsika)

这个是从克里特埃达山洞出土的前8世纪的青铜盾牌上的画面。从其风格来判断，这个盾牌可能从古代的叙利亚地区流入，也可能是有人模仿地中海东岸的艺术风格。画面中袒露阴部的裸体女神双手抓住两个猫科动物的耳朵。具有近东裸体动物女神的典型特征[37]。

Bronze shield from the Idean cave, Crete; late eighth century BC，Source: Photo, DAI, negative: Kreta, 231

上图同样是从埃达山出土前8世纪的青铜盾牌上的画面。有着腓尼基的艺术风格。画面中能够看到裸体的动物女神。裸体女神、动物、盾牌，这些裸体动物女神风格的器物，同原来克里特青铜时代的祭奠器物有明显差别的。动物女神强调的是性吸引、战争，力量，狩猎、对战士和狩猎者的庇护作用。而克里特青铜时代的自然女神主要强调和农业相关的丰饶作用。克里特自然女神是穿着裙子的，但近源自近东的动物女神是裸体的，突出强调裸露的下体和阴部，强调战争、力量、狩猎的作用。虽然青铜时期迈锡尼的女神也重视战争，有时也有动物相伴，可是迈锡尼女神是着装的，不强调性吸引。我们不应将近东裸体动物女神宗教和习俗，看作是从青铜时代的克里特自然女神或希腊本土女战神演化过来的。裸体动物女神文化是从古代近东地区引进（也可能是腓尼基人带入）的新的宗教和习俗[38]。

普利尼阿斯（Prinias）

我们再看看另一处这个时期，非常有代表性的克里特动物女神考古遗址-普利尼阿斯（Prinias）神所。在普利尼阿斯发现了两个这个时期的建筑遗址，其中一座被称作神殿A，神殿A属于前7世纪的建筑，是东南朝向。神殿的雕塑和雕像中有女神坐像和佩戴枪和盾的武士像。还有裸体女神像和动物像。还有双翼的类似所谓的波特尼亚.特仑女神雕刻刻画。种种迹象说明这里的宗教具有来自近东的裸体动物女神的文化特征。为了加深读者们的印象，这里有必要多提供一些关于这个有着近东裸体动物女神特征的宗教遗址（神殿A）的信息：

这座东方化时期的动物女神神殿，装修精致，尤其它的雕塑和雕刻都美妙绝伦。主要的雕塑、雕刻有：

三维坐立着装女神、站姿的着装女神雕刻画、裸体女神浮雕刻画、骑马武士雕带画和墙壁上动物雕饰画。见下图：

神殿复原图(Reconstruction of the facade of Temple A at prinias)

局部墙上饰带复原图：戎装的骑士(Horseman frieze from Temple A at Prinias)

神殿门道处裸体女神雕像(Nude goddess sculpture from doorway of Temple A at Prinias)

坐姿的着装女神(Stone sculptures of seated goddesses, animal friezes)

神殿正视图有站在动物头上的裸体动物女神形象Elevation of Temple A at Prinias

这里，我们看到神殿有裸体女神，以及裸体动物女神庇佑的武士。这是强调了裸体女神的性魅力和强调裸体女神的能庇佑武士的神能。

近东裸体动物女神宗教在这个时期的克里特各地都非常流行。为了让读者能更全面了解，我下文讲再列举更多这个时期的克里特各地和裸体动物女神宗教、习俗有关的考古信息。

帕特索斯山洞（the Patsos cave）神所

虽然帕特索斯山洞（the Patsos cave）早在青铜时代就是克里特的宗教圣地，不过到了几何时代，其宗教文化也出现了与青铜时代不同的宗教特征：出现了裸体动物女神崇拜。这里出土宗教器物有裸体女偶、动物偶和武士偶。

科诺索斯(Knossos)

这个时期，科诺索斯(Knossos)已经没有明显的神殿或神所存在。此前的在泉室的残存的有着一定青铜时代特征的神所已不复存在。这个时期，科诺索斯有露天的祭司活动存在过的迹象。从考古看，其宗教特征同以前的青铜时代的宗教没有什么相似处。应该是外来移民在此有过露天祭司时候留下的印迹。根据后来历史时期的资料，这里的居民后来崇拜的是德墨忒尔，德墨忒尔宗教应该是多利安人或迈锡尼人直接从希腊本土带到他们占据的科诺索斯的。青铜时代的米诺索斯宗教在几何时代终于烟消云散，被彻底被掩埋在岁月的尘土中。

菲斯托斯（Phaistos）

菲斯托斯（Phaistos）这个时期的原有遗址，虽然从青铜时代末期到几何时代一直有居民居住，但这里并没有这个时期的宗教活动的场所存在。虽然这里曾是当地青铜时代宗教活动的中心，但到了这个时期香火已经中断。

不过，在菲斯托斯原来的米诺斯风格的宫殿西南方向的一个地点，发现了一处这个时期的宗教相关的建筑。这里出土了前9-7世纪的青铜器皿和盾牌。这些可能是被当作祭司用品。其中一个盾牌上刻画了一个手臂上擎的裸体女神像；另一个盾牌上有狮子头，这些是裸体动物女神宗教的特色。到了后来的历史时期，这里出土的碑文却显示：大母神“Great Mother”的字样。有人说这是勒托或瑞亚女神。但不论是二者哪一位，都和早期铁器时代这里的近东裸体女神宗教文化无直接的文化继承关系。明显，菲斯托斯从青铜时代到铁器时代早期这两个时期的宗教关系是断裂的。从铁器时代到历史时期，宗教文化的延续也没有连续传承的充足证据。

卡尔菲（Karphi）

卡尔菲（Karphi）几何时代之前就有人类聚集点，但在几何时期到来前，已经被废弃。虽然附近的墓地还有人在使用。距离早期遗址西北方泉水处，有一个这个时期的小神所。出土的文物有人偶、牛偶、羊偶、青铜饰品等。可以断定，至少到几何时代，青铜时期的宗教传统早已踪迹全无，有可能外来移民带来了新的宗教和习俗。

卓克塔斯（Jouktas ）

卓克塔斯（Jouktas ）山顶神所，也是从青铜时代晚期到几何时代一直香火不断。这里在几何时代和东方化时代，出土的祭司器物主要有，牛偶、动物偶、成年男偶。从现有资料看不出有明显的动物女神文化迹象。其宗教有一定的畜牧神信仰的风格。后来的这里又传说是埋葬克里特宙斯的地方。不过，古代文献也记载这里也可能曾经供奉波塞顿，而早在青铜时代这里却是克里特某女神的神所。这样看，这里虽然一直有宗教活动， 但各个时期的宗教并不是延续的，宗教内容并不相同。

伊鲁特纳（Eleutherna）

伊鲁特纳（Eleutherna）遗址在塞洛里蒂斯山也就是埃达山西北山麓。在伊鲁特纳出土了一个前9世纪晚期或前8世纪早期的青铜盾牌。盾牌上有一裸体动物女神，女神两侧是两个狮子。

阿克索斯（Oaxos）

阿克索斯（Oaxos）一直在塞洛里蒂斯山（Psiloritis）北麓。这里发现了敞开衣服，袒露阴部的女神像，也有大量裸体女性人偶，还发现了一个武士头像。祭品中有枪头、头盔、盾牌等，非常明显地显示出这是受近东裸体动物女神文化的影响。在阿克索斯东北的埃莫纳斯也发现了一些这种站姿的裸体女性人偶。

拉托（Lato）

拉托（Lato）在克里特东部，在米拉贝罗海湾Mirabello西南侧。从拉托遗址可以清楚地俯瞰海湾。这里几何时代的神所，也是近东裸体动物女神宗教风格。出土的文物有裸体女偶、男性武士偶、还有牛偶、马偶、狮子偶等等。还有带头盔的女武士。这里的动物女神崇拜后来演化为雅典娜女神崇拜。而我们知道，雅典娜也和女子成人仪式有一定关系，也是城邦的守护人。这样，我们可以看到，动物女神有时在某些地区也会转变为雅典娜的宗教文化。

卡斯特洛（Kastrou ）

克里特东部卡斯特洛（Kastrou ）在一个海拔713米的山顶。向北可以俯瞰米拉贝罗海湾和伊拉佩特拉地峡。卡斯特洛（Kastrou ）有城堡、堡垒的含义。可见这里是一个有军事意义的古代遗址。从黑暗时代开始到几何时代，这里一直有人居住，但到了东方化时期，这里被遗弃。在卡斯特洛遗址的一个房间的长凳上，发现了裸体女偶，女偶的阴部和乳房得到刻意描绘。有着动物女神或情爱女神的形象。虽然长凳有克里特青铜时代的宗教特点，但女偶明显是近东风格。有点可能，这里的宗教是克里特本土风格和近东裸体动物女神一种融合的产物。在卡斯特罗遗址南侧的另一个相邻遗址，发现了动物偶、青铜器皿、青铜武器。结合上一个神所出土文物，显示这里的宗教应该主要还是裸体动物女神崇拜。

斯提亚（Siteia）

在克里特东部港口斯提亚（Siteia）也发现了属于几何和东方化时期的宗教遗址。出土了很多各式裸体女偶。还有一对男女夫妻偶站在战车上。这个应该是动物女神和动物男神夫妇二人。虽然有人认为他们是阿弗洛蒂特和阿瑞斯，但考虑这个时期的宗教特点，我看，我们还是不要给女神具体冠名，视之为裸体动物女神宗教更合理。

普雷索斯（Praisos）

普雷索斯（Praisos）按古代文献记载，是克里特土著居民居住的一个克里特东部的古代城市。这里考古还发现了用希腊字母书写的属于克里特本土语言的文字。证明古代文献的记载是可信的。这里，发现了大量的属于几何时代到东方化时期的宗教文物。其中祭奠器物有迷你盾牌，武士偶、武器、裸体女偶等。可见普雷索斯当时的宗教也具有鲜明的动物女神宗教特征。不过，历史时期的资料显示这里后来是宙斯的神所，这是因为原有动物女神宗教被放弃，被宙斯信仰所取代；还是由动物女神的配偶动物男神转化为宙斯崇拜；亦或是动物男神、印欧语希腊人的天神宙斯的融合？其细节不得而知。

阿姆尼索斯（Amnisos）宙斯神所

阿姆尼索斯（Amnisos）宙斯神所在帕莱奥霍拉（Palaiochora）小山顶。这里在青铜时代就是克里特人祭拜神灵之地，到LMIIIC时期宗教活动有过中断。在几何时代到东方化时期，这里宗教风格也是近东裸体动物女神宗教的风格。出土的祭品有：男性人偶、裸体女神像、牛偶。有些祭品还是从中东引进。虽然这里被认为是宙斯崇拜的圣地，但至少在几何时代到东方化时期，这里祭司风格还是更富有裸体动物女神宗教风格的。

塞克洛（Psychro）

塞克洛（Psychro）洞穴神所，在几何时代到东方化时代，也是裸体动物女神宗教崇拜的神所。这里发现了裸体女偶、运动形态的男偶，还有牛偶、器物上有的刻画的是斯芬克斯。祭品中还发现有武器。

帕莱卡斯特洛（Palaikastro）

帕莱卡斯特洛（Palaikastro）在青铜时代早期，已经有人定居。但后来这里被一度遗弃。帕莱卡斯特洛（Palaikastro）在几何时代，宗教活动又开始活跃。这里出土了大量属于前8世纪和一部分前7世纪和宗教相关的文物。典型的宗教器物有：武士头盔、刻画有裸体动物女神的青铜盾牌、众多迷你祭司用小盾牌、牛偶、男武士像等，具有非常鲜明的动物女神宗教特征。不过这里在历史时期也被宙斯崇拜所替代。到底是裸体动物女神宗教文化衰落后，人们重新想起了古老的克里特宙斯（迪克特宙斯），还是动物女神女神宗教中的男神转变成了宙斯，难以做出准确地判断。

阿吉亚.特里达 （Ayia Triada）

阿吉亚.特里达（Ayia Triada）在几何时代，没有证据现实这里还延续着克里特青铜时代的宗教和风俗。在几何时代和东方化时代，这里同样出现了近东裸体动物女神宗教、习俗。出土的祭奠器物有牛偶、羊偶、斯芬克斯像、成双的男偶（裸体动物女神文化的一种新形式祭品）。至于这里后来何时和如何转变为宙斯的宗教神所，则无从所知。需要强调的是，成双的男偶，应该和后来的动物女神变形有关。动物女神，被希腊人也当作是狩猎者的守护神。克里特男子成人仪式是在动物女神神所举行。仪式的一个中心内容就是，刚进入成人的男子，要在另一个成年男子的帮助下，在郊野进行一次成功的狩猎。狩猎后把猎物献祭给动物女神，这样就这个年轻的男子就是真正的男子汉了，可能成为部落战士或城邦的合格公民了。动物女神在城邦文化出现后，也就成了城邦培养和教育城邦年轻公民，培养继承人有关的宗教。动物女神，也就逐渐随着社会客观需求，应运而生并转变为狩猎女神、城邦的守护神。

塞米(Syme)

塞姆(Syme)的宗教在东方化时期展现的是动物女神文化的变形，一种新的发展，与阿吉亚.特里达 这个时期相同的动物女神文化。从考古发现的祭司器物中有女神偶。但女神不是裸体的。而且女偶并不多。这里最多的是男性裸体偶。偶尔是两个男性伴侣的裸体偶。通常一个长胡子的男子和一个年轻的裸体男子组成一对。这个特点，我们上面刚刚讨论过，这个是克里特某个社区或城邦成人仪式中的一种常见祭品。这种文化在克里特和后来希腊本土也能见到的文化现象。需要提示的是，塞姆的动物女神崇拜最终并没有转化为阿尔忒弥斯崇拜，而是转化为赫尔墨斯和阿弗洛蒂特的宗教。这种宗教转变的理由和细节我们无从知晓，可能是因为这里的克里特版的赫尔墨斯也许和动物男神有些类似，另外这个赫尔墨斯更类似克里特青铜是当代的小男神；动物女神的形象又是裸体的，强调性爱的庇护能力，这个一点和阿弗洛蒂特有相似性。所以就发生裸体动物女神象阿弗洛蒂特宗教的转变。这种转变也有可能是多种不同时代宗教的融合。比如克里特赫尔墨斯的前身可能是克里特小男神。而阿弗洛蒂特则可能是近东阿什塔蒂和克里特自然女神，以及来自近东的裸体动物女神的融合。总之，是根据社会具体需要，生产生的新宗教，和早前本土宗教可能有间接关系，但转变的直接动因，主要还是社会的客观需求。

戈尔狄恩（Gortyn）

戈尔狄恩（Gortyn）并没象科诺索斯和菲斯托斯那样，有青铜时代的早期考古遗址。这里铁器时代早期的遗址是源自LM IIIC-SM时期的（在Ayios Ioannis or Acropolis hill）聚居点。在卫城山上和山下都发现了宗教活动的遗址。

在卫城山上的神所处出土的文物中有坐姿的女神像、有裸体女偶、有武士像。明显这还是来自近东的动物女神崇拜的宗教特征。需要强调的是，这里不但有裸体的动物女神像，还有动物男神神像。卫城山下的另一处神殿，在希腊化时代演变为阿波罗神殿。因为出土的文物有限，这里我做个假想，此处后来的阿波罗崇拜应该源自这个时期的裸体动物女神的男性配偶。前文我们说了裸体动物女神后来成了城邦的守护神，和城邦年轻一代的成人仪式紧密相关；而阿波罗也和城邦青年的教育相关，阿波罗信仰与城邦关注青年人在音乐、艺术、文学方面的教育有关。也就是说，不论动物男神和动物女神都和城邦的教育有关，与城邦的未来休戚相关。这样，因为时代和社会的需求，动物女神和动物男神就有可能转变为狩猎女神阿特米斯和音乐、艺术等文化有关的阿波罗神。裸体的动物女神转变为阿尔忒弥斯宗教发生在前6世纪早期。阿尔忒弥斯是狩猎女神也是职婚前女子的成长的守护神。我们前面可以看到近东动物女神其实只和男子武士或狩猎者有关，并不和女子有关。阿尔忒弥斯虽然来自动物女神文化，但更有新的含义，就是前面强调的和城邦男子成人，有时也同女子婚前的教育有关。即使在希腊本土，也有这种文化存在，比如斯巴达男子的成人礼，就是必须在奥尔西娅.阿特米斯举行残酷的成人仪式。不过需要强调的是，裸体动物女神不一定只会单向转化为狩猎女神阿特米斯，有时根据当地或某一时期的社会需求，裸体动物女神和动物男神可能可能转化为其其他神祗。

戈尔狄恩神殿中墙壁雕饰画中一个男子得到了两个裸体动物女神的庇佑(Gortyn temple: orthostates with naked goddesses protecting a male; seventh century BC， Source: Rizza (1968) plate IV. Drawing: O.Apergi)

这是戈尔狄恩神殿的墙壁雕饰画中一个男子得到了两个裸体动物女神的庇佑。这是动物女神文化的重要新形式。此前我们已经解释过，克里特的贵族男子公民成人后，或成为武士后，她要得到裸体动物女神的庇佑。狩猎和作战能力是贵族男子必须学习的课程。

前7世纪斯巴达象牙雕刻（Seventh century BC ivory plaque from sanctuary of Artemis Orthia at Sparta , Source: Dawkins (1929) plate 95）

比如这种三人一图的宗教画，在斯巴达古风时期则变形为着装的两个女神庇佑一个男子。后来阿波罗、阿特米斯（奥尔西娅）、勒托宗教信仰也许就这样发展演化而来的。这是培养斯巴达公民的宗教文化。

前6世纪中叶希腊陶瓶，狩猎女神阿尔忒弥斯(Artemis on a vase by Amasis painter; mid-sixth century BC, Source: Kahil (1984) LIMC II.2, number 34. Drawing: V.Pliatsika)

此图则是前6世纪中期古风时期希腊陶瓶画中有关阿尔忒弥斯女神的绘画，阿尔忒弥斯倒提着两个野兽，她还是两旁武士的守护神。从这方面看，希腊土古风时期阿尔忒弥斯和近东动物女神很相似。不同之处也很明显，阿尔忒弥斯是着装的，不是裸体。没有性魅惑的含义了。还有一点就是近东的动物女神强调其对自然一切生灵的驾驭神力，虽然也同狩猎有一点关。而阿尔忒弥斯宗教文化则只强调其狩猎女神的特色。

前6世纪陶瓶 狩猎女神和戈尔工 Mistress of Animals on the Francois vase (detail), early sixth century BC, Source: Isler-Kerény (1997) plate

东方裸体动物女神在希腊古风时期的另一个变形，就是戈尔工。 这个前6世纪希腊古风时期陶瓶画面中同戈尔工有关的画面。画面顶部是戈尔工，中间没标注名字的狩猎女神（应该是阿尔忒弥斯），底部是希腊神话中埃阿斯扛着阿基里斯的尸体。这幅画面表达了戈尔工和狩猎女神是武士的守护神。

希腊古风时期奥林匹亚盾牌绑带上的绘图（Shield strap from Olympia; early archaic, Source: Kunze (1950) plate 72, VIII）

这是在奥林匹亚出土的属于古风时期一个盾牌绑带上的装饰画。图中显示戈尔工是骑马武士的守护神，庇护他成为骑士，也庇护他能够打败中间那个图中半羊半狮子的怪兽。

文章至此，笔者将对第四个阶段（几何时期到东方化时期，也涉及了古风时期希腊本土一些相关内容）的宗教状况，做个小结：克里特在这个时期，到处笼罩在裸体动物女神的宗教的神奇氛围中。随着城邦文化的崛起，裸体动物女神文化又成了城邦培养年轻一代公民的城邦宗教。不过到了6世纪，动物女神宗教文化开始衰落，要么被宙斯、阿弗洛蒂特、赫尔墨斯等等宗教取代；要么转化变形为阿尔忒弥斯、雅典娜和阿波罗的宗教信仰；在希腊本土，在前7世纪处，东方裸体动物女神也有很多内容转化为狄奥尼索斯宗教文化（有关这一内容，笔者将另写一篇文章详细论述）。这些转变和替代，都是当时人们根据社会客观要求做出的决定。有时能感觉到这种转变同动物女神宗教有关联，有时则完全看不到其中有内在联系。

总而言之，通过对四个阶段克里特宗教演化、转变的论述，我可以把克里特从青铜时代到古风时代到早期这个漫长岁月中，克里特诸多女神信仰的情况做个全文总结：

米诺斯时代，克里特主要崇拜的是自然女神和小男神。这与米诺斯社会客观情况相关。米诺斯独处大海中央，在迈锡尼人到来前，社会生活相对平和，田园经济在米诺斯人的社会处于核心地位。于是自然丰饶女神、植物神、畜牧神变成了克里特宗教的核心元素。克里特宗教有种浓厚的世外桃源气氛，其文化也弥漫着平和的田园风格。后来，迈锡尼人入主克里特，社会也开始不稳定。战争、骚乱影响了宗教的发展。克里特在迈锡尼时期，宗教在原有的米诺斯丰饶为特色的基础上，增添了新元素。比如有了战争女神、复仇女神、宫殿女神等新神祗。前12世纪左右，迈锡尼文明覆灭，克里特也随之进入了黑暗时代。黑暗时代的克里特宗教发生了巨变，不再有大规模的官方宫殿形式的大型祭司场所。青铜时代依然残存的传统宗教风格，只能小规模地，在偏僻或鄙陋的场所存在着，昔日的辉煌不复存在。到了几何时期和东方化时期，克里特社会经济慢慢得到了复苏，人口增加，对外交往增加，居住点也不断扩大、联合，到后来发展成为城邦。这个时期的宗教也打上了鲜明的时代烙印。比如对外交往的增强，于是本来自近东的裸体动物女神宗教和习俗在克里特一度非常流行。因为这个时期还是有局部的战争、争端，裸体动物女神的守护神、庇护武士的作用，普遍人们所重视。后来在古风时期，裸体动物女神文化随着城邦文化的发展，演化为城邦的守护神。动物女神文化成了培养城邦年轻一代贵族，培养新一代社区或城邦接班人的宗教。但是到了前6世纪，随着希腊文化的进一步繁荣，希腊人的文化自信不断增强。裸体动物女神文化便衰落了，要么被新的外来宗教取代，比如被阿弗洛蒂特崇拜取代；要么被青铜时代早有的古老神祗融入新的宗教内涵后所取代，比如有了新的宗教内涵的宙斯宗教崇拜；要么演化为其它一些宗教形式，比如转化为阿尔忒弥斯、狄奥尼索斯、阿波罗、雅典娜、戈尔工等宗教文化。总之，每个时代的宗教和习俗，总是要打上鲜明的时代烙印。随着社会的发展和人们客观要求，宗教总是相应做出改变，增加新的宗教内涵，服务社会。宗教克里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