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是一部旷世佳作，前人对其研究的作品和论文多得不可胜数。著名的“红学”大家有王国维、蔡元培、胡适、周汝昌等等，他们对《红楼梦》的研究，可以说是开了先例又是后来的研究者所无法企其的，就连不是专门研究“红学”的鲁迅先生也在他的《中国小说的历史变迁》中写到：“自有《红楼梦》以后，传统的思想和写法都打破了。”鲁迅先生对《红楼梦》的思想性和艺术性作出了很高的评价，可以说，他的评价是极其正确的。在这些大家面前，我也想研究一二，可以说，这是班门弄斧，事实也确是如此，当我翻开那本厚厚的《红楼梦》和浩如烟海的研究资料，才知道，自己的才疏学浅只够触及皮毛。因此，我现在所能做的只能是在这些浩如烟海的“故纸堆”中，选择前人的观点，再经过自己的拙笔细加“润色”，提出自己的观点罢。

现在，想研究的是《红楼梦》中的一个小人物——探春。 周玉清认为“作为一个杰出的管理家、改革家的探春，其所具有哲学家的思维，经济学家的头脑，战略家的眼光，政治家的气魄，军事家的决断等等才智。”①我认为这未免“看高”探春了，说她是“一个杰出的管理家”，不错，但说她是“一个杰出的改革家”，就有点牵强附会了，这一点还是值得商榷的。在这里，我只就探春的“问题”斗胆提出自己的两个“新论”：

一、她只是一个平平常常又极具才智的女子

探春有才，头脑聪明伶俐，这一点可以从她创建海棠诗社和她卧房布置得知。在第三十七回“秋爽斋偶结海棠社，蘅芜院夜拟菊花题”中，探春在给宝玉信中写道：“因思及历来古人，处名攻利敌之场，犹置些山滴之区，远招近揖，投辖攀辕，务结二三同志盘桓于其中，或竖词坛，或开吟社，虽一时之偶兴，遂成千古之佳谈。……孰谓莲社之雄才，独许须眉；直以东山之后雅会，让余脂粉。”从这里又可以知晓探春具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势，这在当时还处在以男权为统治中心的社会，纯属不易。而且在第四十回“史太君两宴大观园，金鸳鸯三宣牙牌令”中写到凤姐儿等众人来到探春房中时，见到“当地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着各种名人书帖，并数十放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森林一般。……”由此可想而知，探春自幼应是饱读诗书的，而且是在贾府这样显赫的家庭里边，当不成问题。而最能体现探春才情的当是她咏的菊花诗了，在第三十八回“林潇湘魁夺菊花诗，薛蘅芜讽和螃蟹咏”中，探春以“蕉下客”为笔名写了两首诗《簪菊》《残菊》，虽然比不上林黛玉的《咏菊》《问菊》和《菊梦》，但经过李纨公评，她的诗还是“次之”，就是排在林黛玉之后了。这足见她确是一个极富才情的女子。而且薛宝钗在评到她的诗时，笑道：“你的‘短鬓冷沾’、‘葛巾香染’，也就把簪菊形容的一个缝儿也没了。”评论得恰到好处。

探春有智，善于管理，确是“一个杰出的管理家”。打个比方，贾府是一个大型企业，在这个企业里，贾母是名誉主席，王夫人是首席执行官兼CEO，而王熙凤是总经理，在“总经理”王熙凤生病期间，探春就临时代理了“总经理”的职务，在上任之初，她确实做了一番卓有成效的“改革”，但这并未是真正意义上的“改革”。一个企业、一个家族将倾倒之际，作为内部人，有谁不想挽救它呢？有谁不想去扶一扶它？难道探春例外？所以在第五十六回“敏探春兴利除宿弊，贤宝钗小惠全大体”中，她在和宝钗、李纨共同商议如何“除宿弊”时，提道：“……不如在园子里所有的老妈妈中，拣出几个本分老诚能知园圃的事，派准他们收拾料理，也不必要他们交租纳粮，只问他们一年可以孝敬些什么。……将此有馀，以补不足，未为不可。”从这里可以知道，探春是极富“经济学家的头脑”的，而且她善于管理家庭事务。她行动了，但并不能就说她是“改革家”，因为她意识上并没有“改革”的意识，而且是在封建正统思想还浓厚的时候，她是不具备“改革”意识，她也不可能是巴金《家》里的“觉慧”的。“所谓‘敏探春兴利除宿弊’，实际上并不足以说是贾府的革新运动；只不过一方面借此暴露贾府之腐朽，一方面表现探春个人的才智罢了。”②所以说，探春只能是一个平平常常又极具才智的女子了，她在管理贾府之初所做的一切，只是她作为贾府一份子所应该做的而已；而且她只是一个女子而已，虽然在“第五十五回”中，她说道：“我但凡是个男人，可以出得去，我必早走了，立一番事业，那时自有我一番道理。”这只能说是她有自主、自立的意识了，因为她的出生背景，所以她在贾府里感觉很郁闷，她只想走出贾府，并不是“觉慧”的，而且那个时候是不会产生“改革”这个观念的。

二、她只是一个弱女子

我借用郁达夫的名著《她是一个弱女子》里对郑秀岳的评价来形容探春——她只是一个弱女子。探春是赵姨娘所生，是庶出。在封建社会，庶出的女子是相对低贱的,在贾府里的地位相对低点，所以她常因为这个原因而苦闷。因此就算她亲舅舅赵国基死了，她老妈赵姨娘想多领赏银，她也没多给，不是她不想多给而是她是庶出的原因；所以在第五十五回“辱亲女愚妾争闲气，欺幼主刁奴蓄险心”中，当赵姨娘骂她：“如今没有长羽毛，就忘了根本，只拣高枝儿飞去了！”时，她只能是“抽抽咽咽的一面哭，一面问道：‘谁是我舅舅？我舅舅年下才升了九省检点，那里又跑出来一个舅舅来？’”连自己的亲舅舅都不敢认，所以她是柔弱的又是悲哀的。在第七十四回“惑奸谗抄检大观园，避嫌隙杜绝宁国府”中，王善保自恃是邢夫人的陪房，不把探春放在眼里，故意掀起探春的衣襟调戏她时，探春不由分说上去就拍了王善保一巴掌，并指着她大怒道：“你是什么东西，敢来拉扯我的衣裳！……”这可见她有胆有量的一面又有封建正统阶级思想和想维护她作为“上层人”的面子；但同时也间接地表明了她在贾府的弱势地位，连王善保这样的下人都敢这样，她就只能选择了这种方式。在第五十五回中，凤姐儿的一席话更是准确道出了探春面临的情形，在这回中，凤姐儿对平儿叹道：“你那里知道，虽然庶出一样，女子却比不得男人，将来攀亲时，如今有一种轻轻狂人，先要打听姑娘是正出庶出，多有为庶出不要的。……”可以说，凤姐儿的话是“真理”了，是真正道出了探春的一生的。探春就是这样一个“弱女子” ，所以她受到了命运的安排，终于远嫁了。

三、结语

《红楼梦》第五回“游幻境指迷十二钗，饮仙醪曲演红楼梦”中，宝玉在翻开金陵十二钗正册时，见到“后面又画着两人放风筝，一片大海，一只大船，船中有一女子掩面泣涕之状。也有四句写云：‘才自精明志自高，生于末世运偏消。清明涕送江边望，千里东风一梦遥。’”应该可以肯定地说，这首诗很好很正确地形容了探春的一生。生在贾府这样一个家庭里边，探春是“幸”也是“不幸”的，“幸”的是能生活在贾府这样的家庭里边，这对那时候的社会来说这已经是最优越的条件了，“不幸”的是自己是赵姨娘所生，自己是“庶”出的；而探春远嫁，对她来说，是“幸”的也是“不幸”的，“幸”的是能离开、逃脱这个封建家庭，“不幸”的是她还是逃不了被安排的命运，还是不能像一个男儿一样，自我“立一番事业”。探春的“问题”只是“红学”的一角，它的研究也远没有结束，还有待后人进一步研究、探讨了。

注释：

①周玉清《

中的改革家——探春》，《红楼梦学刊》，文化艺术出版社出版，1993年第4辑，第178页。

② 太愚著《红楼梦人物论》，上海书店出版，1990年，第73—7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