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俄罗斯世界杯激战正酣。今人为世界杯狂欢，古有国人则为蹴鞠风采倾倒。不仅赵匡胤的球场身影入画，史料还记载宋徽宗也是蹴鞠迷，不仅在宫廷里组建了女子蹴鞠队，看后还要写诗记录。而《水浒传》中，也记录了当时的著名球星高俅，因为可以陪侍宋徽宗踢球而被提拔当了殿前都指挥使。在四川博物院、成都体育学院博物馆，分别藏有清代《顾洛君臣蹴鞠图轴》、宋代彩绘童子抱鞠俑、金代腰圆白地黑花童子蹴鞠纹枕，通过这几件珍贵藏品也足以窥见，作为中国古代流行的体育运动，蹴鞠在当时有多狂热。

宋代彩绘童子抱鞠俑

成都体育学院博物馆藏

宋代彩绘童子抱鞠俑，现藏于成都体育学院博物馆，看到它就仿佛就知道了古代人踢足球的样子——这是一个盘坐着的孩童俑，眉目清晰、雕刻精细。“这不仅是一件罕见的宋代体育史文物，亦是一件珍稀的宋代艺术精品。”成都体育学院博物馆馆长郝勤说。

右手虎口上的物件是啥？

唐代鞠的制作工艺变革，出现充气球

这件宋代彩绘童子抱鞠俑有一细节引人关注: 童子右手扶球，虎口上还卡拿着一长条型物件。而童子的左腿上也放置有一类似物件。这两个物件在以往的文献记载和文物图像中从未见过，但必与蹴鞠有关。这到底是什么？郝勤介绍，据考证，这两个物件应是宋人所说的“香胞”，也就是鞠的内胆。无名氏所著古本《蹴鞠谱》中《蹴鞠文》载：“香皮十二，方形地而圆象天。势若停均，高冲上而低降下。香胞一套，子母合气归其中。”郝勤表示，抱鞠童子彩陶俑表现了宋代这个小孩在蹴鞠时发现内胆破了，于是坐在地上，双手抱鞠，右手将已漏气的“香胞”扯出，准备将右腿上的新胆换上。“这样表现宋代蹴鞠过程中置换‘香胞’（内胆）的情形，无论是文献资料还是文物资料都是前所未见的。”

根据有关史料记载，从战国到汉代，人们所踢的“鞠”都是外以皮革制作而内填充以毛发一类轻柔物质做成的实心球。“这类实心球虽然粗糙，但却可以做得十分结实。由于实心球重量较重，没有弹性，在踢球时球只能在地面上滚动，因此从战国到唐以前的蹴鞠踢法只能是多人分队随球奔逐，‘穿域蹋鞠’。”郝勤表示，“由于运动量较大，所以这时的蹴鞠即是宫廷民间之戏，亦是军队的训练项目。唐代鞠的制作工艺发生了重大变革，出现了充气球。”

鞠衣鞠鞋长啥样？

圆领窄袖罗汉衫下身着裤，与现代运动服装无异

宋人蹴鞠穿什么衣服？穿什么鞋？有无专用鞠衣或鞠靴？这是这件宋代彩绘童子抱鞠俑带给研究者的另一个思考。“从常理而言，从事蹴鞠这样的球类运动应穿既贴身又宽松的短衣衫为宜。但中国古代传统汉服特点是宽衣广袖，右衽博带，端庄严谨。宋代因理学缘故，穿着更讲究复古拘谨，男人一般穿交领或圆领的宽袖长袍，文人多穿一种称为‘直掇’的对襟长衫。这种服饰用今天的运动服装视角看是不适合运动的，因而在蹴鞠时须将前襟上卷掖扎在腰带之间。”郝勤表示，宋代彩绘童子抱鞠俑的穿着则与众不同。“该童子身着圆领窄袖罗汉衫，下身着裤。从运动的角度看，这身服装几乎与现代运动服装无异，更适合蹴鞠和运动。圆领衫较之交领衫更便于头颈运动，如用丝、罗、纱一类轻盈的材料制作成衣，则更符合蹴鞠运动中轻盈、贴身、宽松、吸汗等要求。”

与此同时，宋代流行丝鞋，在宫廷设有专门制作管理丝鞋的“丝鞋局”，宋代官员与富家子弟大都穿布鞋和皮靴。“但从常理和蹴鞠运动的特点来看，丝鞋布鞋均不宜踢球。踢球时穿皮制的鞋才实用耐用。因此，宋代彩绘童子抱鞠俑足穿皮靴，应是宋时蹴鞠的真实写照。”

金代腰圆白地黑花童子蹴鞠纹枕

成都体育学院博物馆藏

枕上小童上穿左衽窄袖花衫，下穿肥腿长裤，腰系缎带，正在全神贯注地踢球，一个金代童子蹴鞠的生动画面完整地展现在我们的眼前，栩栩如生。这说明不仅在中原地区流行蹴鞠，就连在北方少数民族地区也流行蹴鞠，成为一时的风尚。

清代《顾洛君臣蹴鞠图轴》

四川博物院藏

四川博物院馆藏清代《顾洛君臣蹴鞠图轴》，图中画的是宋太祖赵匡胤、宋太宗赵光义，与大臣赵普、郑恩、楚昭辅、石守信六人踢球的场景。

四川博物院典藏部张立锟介绍，北宋画家苏汉臣有一幅画名为《宋太祖蹴鞠图》，其上就描绘了赵匡胤、赵光义对面踢球，赵普、党进、石守信等人在一旁观看的情景。“当时，朝廷还将打马球作为军中检阅之礼，蹴鞠、相扑也登上了大雅之堂，成为朝廷重大宴饮的助兴节目。”张立鲲说，不仅官方喜欢蹴鞠，民间也极为兴盛，由于工商业的繁荣和市民阶层的兴起，开封城便出现了一种综合性的娱乐场所——瓦肆。“在瓦肆中有供艺人演出的勾栏，多者五十余座，少说也有一二十座。里边有相扑、说唱、杂记、举重、斗茶、蹴鞠等各式各样的娱乐活动。相较之下，蹴鞠则显得尤为火爆，不仅王孙公子喜欢踢，就连市井无赖也喜欢踢。我们所熟知的高俅就是由于善踢蹴鞠，遇到了同样喜欢蹴鞠的宋徽宗从而一路扶摇直上、平步青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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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就有了“足球俱乐部”

拜师、比赛之前先拜“二郎神”

宋朝是蹴鞠的第二个发展高峰，尽管当时学球规矩多、学费高，但很多人愿意学。据成都体育学院博物馆馆长郝勤介绍，在商业发达的北宋，各种行会都已出现，蹴鞠也不例外，民间已经有了组织叫做圆社，也叫齐云社，相当于足球俱乐部，并有了一套完备的人才培养、选拔、比赛机制。“高俅这些高手，少不了是经过圆社‘青训’的。”郝勤说，圆社不仅是蹴鞠艺人的组织，普通爱好者也可以加入，因此人气很旺，当时把孩子往圆社送的家长很多，《蹴鞠谱》里的《蹴鞠须知》，开篇就说，“凡子弟蹴鞠，乃是人中高贵，闹里夺尊”，这是当时公认最高雅的课外学习班了。

因为圆社的存在，宋代蹴鞠有很多规矩，其中，无论是拜师、评级比赛还是欢迎外籍球员，都得先拜祖师爷。拜的谁呢？清源妙道真君，俗称“二郎神”。清源妙道真君最初出现于北宋，宋真宗赵恒封赤城王赵昱为清源妙道真君，而在明代小说《封神演义》中，清源妙道真君是杨戬。但无论赵昱还是杨戬，古代都没有他们会踢球的文字记录，所以有研究者推测，可能是二郎神的千变万化跟踢球神技有一比，所以将其推作祖师爷。清源妙道真君的第三种说法，是“西川灌口神”，本是指修建都江堰的蜀守李冰，后来衍化为李冰的次子，俗称灌口二郎。文献记载，后来五代十国前蜀后主王衍“雅好蹴鞠”，技术高超，常常把自己打扮成灌口神的模样，还创作《甘州曲》自比神仙。后世认为，二郎神演变为蹴鞠神，可能跟王衍有一定关系。

郝勤表示，除了尊奉祖师爷，圆社对拜师也很重视。想跟老师学球，要“备酒礼，办筵席礼物，赠与师父”，礼物可以是衣服、鞋袜，也可以直接给银钞。“在当时，加入圆社学球是很费钱的事。”另外，圆社对球场礼仪的规定也细致到了难以想象的程度。“踢完球散场，子弟一定要请师辈饮酒，三杯酒后，把球拿给师辈褪气。在场上踢球要谦让，如果看到旁边有观众，应该拿起球请他下场同玩，端王赵佶邀请高俅展示脚法，就是相当合乎礼仪的。

天府早报记者段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