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一法师为何缘断福林

福林寺建寺于明初,民国时期为草庵的下院,寺庙规模不大,虽排不上丛林寺院名号,亦可悟得人生之大智慧,“寺不在大,有名则灵”,当年佛陀不过在一株菩提树下,便悟出人生真谛,修成正果。

一代宗师弘一法师曾两度来福林寺驻锡消夏。当初为何来福林,为何又不来福林,是什么原因呢?

弘一法师曾给曾词源居士(惠安人,曾任惠安商会秘书长)一信称:“词源居士 慧览 惠书诵悉, 欣悉 欣悉。朽人不就将移居茀林。拟在此闭门养静,诵经持名,诸善友如相问,乞代为致候。恐数月后仍能通信也。诸承旧念,致用感谢。附付邮挂号寄上小字一纸,乞收入,音启”

见下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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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一法师在福建修行弘法时一贯云水萍踪,在他晚年来福林寺前,曾一度立誓在净峰寺终老,却半途离开。

弘一法师喜爱幽静,在净峰寺时,六月十九日、八月初八、九月初九、十九世俗“佛生日”连日的演戏,都要卸下庙里的大门塔戏台,连法师闭关的三宝殿的门也被卸下,演出时有鞭炮,群众喧哗、赌博、抽大烟的氛围,再加上好几天未能及时供午膳,影响了在净峰寺闭关专心校对经文的弘一,大师认为“缘尽”(引自《寻觅弘一法师煤油灯过程》陈炎兴口述),选择了离开。

话说福林寺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系在阳溪福林段“水尾”,远离村庄,周围丘野一片,离最近民居“养兰山馆”目测也有50米之远,推定当初环境幽静,方便掩关习静,适合“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

福林寺寺左侧有一座空间狭小的花园,这里有多种花木,临溪溪流潺潺,是弘一法师最喜欢的地方---“清凉园”。弘一法师还为小花园撰写了一副对联,写着“福德因缘一一殊胜,林园花锨欣向荣”,上款署“龙集辛巳结夏安居茀林禅苑尊瞻堂”,下款署“释一音操句并书”。弘一法师将这个花园取名为“清凉园”,而这副对联看似写景,但其实是弘一法师的内心写照。

福林寺右侧为功德堂,乃纪念往生圣僧之地。弘一法师为功德堂拟就的牌匾是“离垢地”,意为解脱烦恼之佛国净地,并撰联“胜福无边岂唯人天福,檀林安立是谓功德林”,上款署“于时后三十年岁集鹑尾秋种撰句并书”,下款署“晋水南山律苑沙门一音”。

可见福林寺让弘一法师感受美妙、宁和、清净,以及心灵超脱后的欣喜与自在,是“离垢地”,是“清凉园”!是他理想归寂之所!这些都是后话!

1940年传贯经师傅广空推荐,接受福林寺礼请,携同父亲广谦离开昆山,到福林寺任主持,此年传贯年仅二十六岁。传贯任主持后,两次礼请弘一法师前来掩关,意在助缘大师完成未竟著述。大师喜静,在净峰寺在俗寺主有所冲突,选择了离开,便接受传贯邀请。1941年5月15日,辛巳年四月廿日,弘一法师自水云洞启程,移居福林寺。

弘一法师在福林寺孝端桥前留影

晚晴老人曾于戊寅年劝诸善友集合,读诵普贤行願品十万部,回向法界有情,災难消除,身心安豫,同生极乐世界,速成无上菩提,本月四曰恭逢老人涅槃七周(年),本月廿日復值冥寿七旬之辰,弟子等谨集善友,读诵普贤行願品七千部,願老人早日见佛闻法,早回娑婆救拔群迷,重兴南山,更願法界有情,同园种智,各恭随喜,请列,尊衔,门第子妙莲,传贯,圆拙,私淑弟子……

探讨弘一法师为何没有终老于福林寺的原因,可谓是佛缘尽了,这是福林寺的一大遗憾。

为什么佛缘会尽?原因在哪?

太平洋战争爆发,闽南与南洋邮路中断,1942年1月18日,辛巳年十二月二日,大师为处理一笔来自上海善友刘传声居士的赠款,特偕同传贯离开福林寺,前往泉州市区,住在百源寺。

1942年2月6日,辛巳年十二月二十一日,亦即离开百源寺前一天,大师再次函复童子李芳远:“惠书,忻悉。朽人此次居泉两旬,日堕于名闻利养陷阱中,至用惭惶。明午即归福林,闭门静修。特刊一册,附挂号邮奉。又复竹庄居士函,及与陆、严二居士写件,俟后,托传贯师寄上。先此略复,不宣。”便回归福林寺,前后又住了两个月。

1942年4月,壬午二月下旬,大师应时任惠安县长的旧日门生石有纪友情,偕同侍者龚天发居士,离开福林寺,前往惠安灵瑞山寺。然泉州缁素以晋江沿海战氛浓厚,甚不安全,以弘一法师又年老体弱,便极力劝请,留在城里方便。皈依弟子叶青眼时任温陵养老院董事会(据说是院长)以“时局扰壤,在城较便,请公莅临,结夏安居”为由礼请,大师为其感动,接受邀请,偕同妙莲、觉圆、龚天发,移居温陵养老院。可是温陵养老院只宜养老,不适著述,故仅居半个月,他便打算重返福林寺,目的是期望在传贯的护持之下,闭关著述。期间,传贯又委托广义,劝请大师移居福林寺。

不料,行将启程,传来消息:传贯老父亲广谦老人于福林寺圆寂,因以前有过失,监院广空认为他修持不坚,在他圆寂后,竟以剃度师名义,坚持己见,公开强迫将遗体迅速装入铁笼,急急焚化了事。

鉴于广谦的遭遇,后来弘一法师给开元寺寺方写了封信,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开元诸位法师仝鉴:后学近欲往闽东,承诸法师、诸居士诚意挽留,至用感谢。又承开元诸位法师屡次劝命后学居住开元,后学拟于此时移居开元暂住。但有预为声明者二事,先以函陈,敬启垂察。

广谦老人近示寂于福林寺,广空法师等坚持己见,强迫速入铁龛,速急焚化等事,后学闻之甚为不安。后学将来命终之时及命终之后,若由旁人坚持己见,违背后学之遗嘱,唯依世情不遵佛法,致令后学一生之修持不得圆满之结果最后一著完全破坏。(见下图)。

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从上皆称,改过为贤,不以为过为美。故人之行事,多有过差,上智下愚,俱所不免。唯智者能改过迁善,而愚者过 蔽过饰非。迁善,则其德日行足称。君子饰过,则其恶弥著,斯谓小人。(见《弘一大师全集(修订版)》第八册,福建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小编只取得信中前半部内容照片,下半部只能引摘)

这封信预先申明:将来命终及命终后,须按自己遗嘱办理,恕不听从他人意见。大师对身后事何以如此看重,信中已说的颇为清楚:人生“最后一着”,安排不当,毕生修持付诸东流。所以他要郑重申明:他的茶毗之事,务必遵其遗嘱,按佛法料理。

以上可见广谦身后一事令大师甚为震惊,浮想联翩,也深感不安,认为这做法唯依世情,不遵佛法,致令出家人毕生修持,不得圆满。结果,出家人最后一着,完全被破坏,为避免步广谦后尘,大师当机立断,放弃移居福林寺(见《弘一法师在泉州·寓居温陵不再他迁》齐鲁书社2015年版)。

福林寺,惜哉!福林村,惜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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