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境由心生”?这句成语的意思是说人的心情好坏,会直接影响到他对环境感知的差异。的确,从唐代诗人杜甫的“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中心”这句诗词中也能体现到境由心生的内在含义。
然而,书艺世界浩无边,书艺之事乐无穷。也就是说,书艺之路即是清苦之路,又是孤独之路。但我认为,每个成功的书法家,都有过忍受超人的那段孤独,进而形成自己的风格。我亦曾在书法的世界里忍受过这种说不出的孤独,并感悟到书法是可视的音乐,而音乐是可听的书法之意境,所以我体会到了,为什么能在创作中达到一种境由心生、意在笔先的创作状态,是因为心中一直保持着一种本真情怀,再凭借着自己的勤勉与思辨,才笃实以开悟,得道而有成。
我们知道,中国书法研究神韵,讲究空灵,可以超脱世俗纷扰的生活,它承载着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精髓,涵括了书法家的人生阅历、经验、心灵感悟等,将人生的体味、情感的抒发和艺术的感悟与线条巧妙地融合在一起。我常在想,作为一名书法家,在很多时候首先是一个学者或思想者,然后才是一名书法艺术创作者。唯有此,书法艺术创作才可能被更多地赋予文化内涵与思想的高度,当书法艺术传授给您美的感受、精神上的享受时,方可实现一种美的效果。
所以说,在艺术领域能称之为“家”的,必是有一定造诣,有一定成就,有一定修为的人,而且在艺术方面是有所突破、有所创新的,否则,很难与这个“家”字相辅相成。可见,书法艺术之路是没有捷径可走的,是在继承传统之上的刻苦钻研、执着追求、自我突破。有人说,天分与勤奋诚然可以使一个热爱艺术的人成为某一个领域的“大家”,但我想真正获得艺术的真髓,要到达艺术的高峰,还应该做到“入境”。所谓入境则要做到墨在笔头、意在指尖、境在心间,做到心手合一,心神合一,超然于笔墨之外,藏无形于有形之中,方可达到陶冶情操,净化心境之目的。
在平常的创作中,我总习惯于让自己的线条在形态上有起有伏,有收有放;力度上有强有弱,有刚有柔;速度上有急有缓,有断有续;感情上有紧张松弛,有高潮低潮,用笔抑扬顿挫,用墨淋漓生动,让人百读不厌,回味无穷。说到书法传承,历来有两种方式,一为顺向继承;二为逆向继承。当然,我属于前者。我写隶书,多受《张迁碑》影响,方笔涩行,意到笔含,努力把线条表现的厚重中不乏灵动,古朴中尽显生机,做到轻松自如,静中有动,笔路清晰,绝无拖泥带水之弊。尤其讲究注重传统,融汉隶诸家风貌,尽一切保持结体缜密,遒劲饱满。这主要还是想追求一种淡然天成的美,从有限中追求超越自我的精神自由。
无论怎样的创作状态,那么“若迫于事,虽中山兔毫不能佳也”,则明确指出书法创作来不得半点勉强凑泊,慌乱草率绝不可取。所谓“入兴务闲”,“最不可忙,忙则失势”等都是创作的经验之谈。当然.我们把创作的是否认真构思当作区别书家与写字匠的分野,正是从书法的美学特质来说的。书法创作在中国传统艺术中的特殊性就表现在,从表面上看,它与写字没有形式上的区别,从创作过程来看,书法创作的不可逆性决定了任何人为的修饰都是徒劳,须要一气呵成。
因此,有些人认为书法只不过是“壮夫不为”的小技、任何人都可以轻而易举地书写,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成为一个“家”的,我看这完全是一种错觉,一种误解。这里还应指出,中国书法艺术是一门技巧性极强的艺术,我所述的仅仅是创作的心过程,并不等于说构思的成功就是创作的成功。将“意”化为“象”是需要有谙熟的技术技巧的,技术技巧在书法中的作用亦不可小视,但它决不是创作成功的根本原因。根本原因是书法家的意象造型意识,是书法家情感冲动,灵感触发的契机和创作欲望。所以,书法艺术创作既不是高不可攀的月中桂,也不是可以信手拈来的花蝴蝶。
其实,书法向来不是一门孤立的艺术,它要求书者有深厚的文化修养,唯其如此才能气韵生动。这么多年来,我也正是在努力朝着境由心生、气韵生动的方向前进。因为每一个人都有信仰,而信仰就是一种文化趋向,它应该有包容度,应建立在尚正、向上的状态上。对于中国文化精神的向往来说,是艺术人生的一种文化修炼,它兼容佛、道、儒等诸家之精气,使心灵得以升华。
对于艺术,顿悟的到来,却是一种感觉的瞬间闪现,是长期实践积累而萌发的一种高级信息态,不能用理性来界定。在这种状态下,佛的境界、道的参悟、儒的中和,才会在文化精神的溶化中,体验出书法艺术的纯度。如果说在书法艺术探索的过程中,没有既定成型的路数可供借鉴,那么正如艺术的本质就是创造一样,专注并持之以恒地求变出新是非常必要的。但这仅仅是一种可以成功的可能,在当代艺术的发展中,如何潜悟文化体验,感悟审美当代性的内在涵义,在更高的精神层面去独步,可能是时代赋予每位书法家的一种使命与担当,也更是一个不可推卸的时代课题。
对于书法意义的真正理解,我认为更在于隐含在汉字里的文化内涵,意思是说,创作与情感的交融,是一种超乎笔画之外的玄妙,是一个幽深无尽的文化世界,当然不只是线条与结构的搭配妥当,重点在于能给人带来什么样的美感,飘逸之美,洒脱之美。假若离开了文化的概念,书法将失去她的一切耀眼光辉,因此内容是一个很重要的课题。只有认识到了这一点,我们才有可能通过营造心境,实现一种思想、文化和精神的自我拯救,从而开垦出芳菲满地的精神桃花源来。
这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要以心境平和、不激不厉的心态来进行书法创作,既要有功夫,掌握规矩法度;又须见情性,奔轶绝尘,蹈乎大方而不逾矩。所谓心手双畅,功情两全,使心之所想、情之所感、意之所托、笔之所动跃然纸上,完成挥洒才情、表露气质、张扬个性和扩散美感的生动过程。
古今大有一辈子为法度约束的书家,往往在自己艺术境界提高这个问题上,无法超脱,无法彻底对书法了悟。我个人认为,人们对法度的理解不透彻,在于把法度作为了一个内容来看待。法度其实是包括了法与度两个层面的意思。法是方法,度是程度,法的理解在我看来,除了笔法之外,主要是构造线条的方法,之后是构造每一个字的方法,再才是构造一篇作品的方法。
不同的书法家,在创作的过程中,因为线条的不同构造,产生了不同时代的不同书体。同一时代的不同书家,作品也一眼可区别出来,跟他们构造自己的线条追求不同也是有很大的关系的。欧阳询与颜真卿,他们的同一个字的结构可能差不多,但我们还是一眼看得出谁是谁的字,那也是跟线条有关的。造线条的方法不同,造出来的线条不同,给了我们不同的审美感受。所以度的理解在我看来,是程度的意思。王羲之写不出第二幅自己更满意的兰亭,是那种临时产生的构造美感的随机性后来不能复制的结果。从这个意义上看,法与度,是在写的过程中密不可分的。
也因此,书法是一件可以不断尝试,不断思考的东西,经过不断的试验,有的人找就到了属于自己构造书法美感的方法以及同自己那种方法相适应的对随机变化程度的把握能力。
说到这,让我忽然想起,当我们审视其在展览中的作品,还可以发现有的书家并没有一味追求作品形制的“出彩”与“炫目”,而是非常注重作品章法的审美力量,这些书家在创作时,总希望用纯粹的笔墨语言和自信的方式表达自己。对创作状态的灵慧,不仅伸延了作品的艺术美感,也让人感受到了人们对书法传统的心灵守望和不懈探求的为艺品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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