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萧易讲述梁思成与广汉 从一座古城揭开古老中国的面纱

分享会现场

四川新闻网成都6月24日讯(记者 李慧颖)《影子之城——营造学社镜头下的广汉》展正在成都博物馆三楼四号临展厅免费向公众开放。70多年前的老照片,如今正在为我们讲述当年的五味杂陈。以梁思成为代表的营造学社缘何调查川康古建?560张照片如何机缘巧合终得面世?一百多年的小城以怎样的方式浓缩着古老中国的文脉?《影子之城——梁思成与1939/1941年的广汉》一书中首次公开了梁思成、刘致平为四川广汉拍摄的300余张古建筑老照片,以广汉为缩影勾勒人与建筑之间的亲密关系,从城市布局走进古老中国的世间百态,感受历史遗留的文化余温。

今日,作家萧易携新书《影子之城——梁思成与1939/1941年的广汉》于成都方所举行了新书分享会。三星堆博物馆名誉馆长肖先进,著名建筑师、梁思成学生何干新,《影子之城》策划者余嘉等分别从自己的视角和经历,为大家带了很多生动的背后故事。

80年后打捞遗失的历史

十年前,央视编导胡劲草拍摄《梁思成 林徽因》纪录片时,在清华大学建筑学院资料室查阅资料,偶然发现有500多张黑白照片——这正是当年营造学社在广汉拍摄的全套照片。作为《影子之城》的策划,余嘉回忆当初得知了营造学社拍摄了那么多照片,广汉就为取回这批照片开始了不懈努力,并在2008年从梁思成第二任夫人林洙先生手里取得了300张照片的使用权。余嘉至今仍记得第一次去找林洙时,林洙不禁感叹:这一抽屉是川康古建考察的留下的,这一抽屉竟然全都是广汉的照片。2017年初,萧易在编撰书的过程中,发现了一部分资料图片还未收集整理到,又与三星堆博物馆副馆长朱亚蓉等几次前往清华大学建筑学院、林洙家中,终于收集齐这些照片。谈及持续多年的努力以及古建筑的保存,余嘉说:“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使命,我和萧易做了我们这代人该做的事情,完成了60万广汉人的夙愿。”

批照片到萧易手上时,只有一些简单的编号,“很多照片都只有一些编号,例如文庙001、文庙002、文庙003等等,照片到底是前殿还是中殿?格子门到底是厢房的还是前殿的?”不仅如此,由于后人整理的问题,有些照片有明显的错漏,比如一张名为“张美人院”的照片,其实是座字库塔。如何能将这些照片背后的故事展开,这是一个艰难又充满趣味的过程。当年,营造学社并未做完重修县志的工作即匆匆离去,只留下了照片,少有文字记载,也给萧易的工作带来了诸多困难。好在中国的建筑是有定式的,比如文庙,中轴线上由万仞宫墙、棂星门、戟门、大成殿、崇圣祠构成,照片再多,也大概能各归其位。

从2017年开始,萧易每周都会去广汉,拿着照片,跟当地人聊天,他时常邀约70岁、80岁的老人,把照片投影出来,一张张看照片,听老人讲自己与这些建筑的记忆。老人看着照片,又会想起自己的朋友曾经在旁边生活过,或者在里面工作过,于是一个电话又把朋友叫来。许多老人对于老照片的记忆业已模糊了,不过偶然蹦出的一两个故事,却令他欣喜不已。兰大爷告诉他,旧时的广汉,文庙在秋季祭祀之前一周,会派人物色一头牛,选定了牛,挂上红绸,就任它在城里游荡。祭祀当天,牛头祭祀孔子,牛肉则拉到菜市场去卖,因售价低廉,市场早就排起了长队。这一天,广汉城里几乎都飘荡着牛肉的香味。

持续的走访、调查、研究,一张张零散无章的照片组成一座座建筑,这些建筑又再一次还原出广汉当年的市井生活、城市千姿百态。这些建筑的艺术与智慧,是任何钢筋水泥都无法凝聚的。历史的建筑虽曾数度遭受劫难,但透过还原的照片还能反映出一些韶华,无不感慨万千。

成都到广汉的路上四座牌坊鱼贯而立,根据梁思成的记载,它们均为清代节孝坊

还原一座有血有肉的“影子之城”

“今天的分享会把我带回了儿时的罗城,带回了当年的广汉。”广汉三星堆博物馆名誉馆长肖先进感慨地说,曾经的广汉罗城气势恢宏,八大会馆、文庙武庙、几十座牌坊,大院套小院,错落有致,古色古香。而当地也保留着较完整的民风和传统,一到过年,家家户户挂鞭炮和花灯,热闹非凡。而今,这些大多湮没在社会快速的发展脚步中。《影子之城》,不仅记录了广汉精美的建筑,更记录了广汉的工匠精神,广汉的情怀,激起了广汉人对家乡深深的热爱。

梁思成的学生何干新在分享会上深情回忆了与恩师梁思成相处的点点滴滴。他回忆起梁思成上课,在黑板上画了两根柱子,中间两个窗子,教导学生们念“柱-窗-窗-柱”,风趣地讲“是不是与你们跳舞的‘蹦擦擦’是差不多的?”在学生们的笑声中,何干新理解了建筑的韵律和美感,理解了建筑与艺术的关系,从此铭记终生。而今,这批珍贵的照片问世让他感动,为营造学社、为中国古建筑还留下了这样一批宝贵的资料而感到激动不已。他赞叹“你们在做一件了不起的事,堪称丰功伟绩!”

从《影子之城》这本书的名字,就可以看出,萧易的落脚点没有停留在广汉,他还有更多的希望。“翻开地方志,我们往往能看到一张线描图,四四方方的城池,城外有护城河,城里有文庙、文昌宫、城隍庙、衙署、奎星阁、关岳庙、娘娘庙,以及琳琅满目的会馆,各种各样的宗祠。我看过许多地方的县志,像平武县、马边县,它们都有一张类似的城池图”。

可是,城池图还在,城市里的建筑却面目全非了。幸好营造学社在广汉留下了几乎全套的古建筑影像资料,这些照片,让人看到了城市的细节与细胞。

萧易把这些照片当成了珍贵的标本,比如在写牌坊时,他会从先介绍牌坊的缘起,以及为何在城市中起到什么样的作用,“牌坊是中国最常见的建筑之一,以高大、挺拔的姿态,改变了中国建筑平面铺成的格局,讲述着忠臣、贞妇、烈女、孝子、善人、义士的故事,也由此被誉为‘最有故事’的建筑。”

广汉城内外,曾有牌坊五十二座。可以看到,明代牌坊与科举制度密切相关;清代的时候,牌坊逐渐都转化成节孝坊、烈女坊。

为何明代、清代的牌坊差别如此明显呢?萧易去查阅了乾隆、嘉庆、同治三朝的《汉州志》,他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乾隆年间有载的贞妇、烈女仅有12人,到了嘉庆年间增长到120多人,同治年间数目剧增到500多人。

江苏吴县(今苏州市)清代修建的113座牌坊,其中节孝坊87座;浙江镇海县清代49座牌坊,除了两座孝子坊、乐善好施坊,其他均为节孝坊。清代诸如《女学》《教女遗规》《女学言行录》《女范捷录》等书籍潜移默化影响着社会风气,朝廷大力提倡,宗族以此为荣,这是节孝坊、烈女坊盛行的病态土壤。广汉一隅,也是清代中国牌坊史的缩影,而看了《影子之城》,不仅读到广汉牌坊的故事,也了解了中国牌坊的缘起、功能、分类。

金轮场,百姓赶场都在檐廊下进行。晴天不被太阳晒,雨天不被大雨淋。客栈、青楼、茶馆、酒楼、油房、药铺、铁匠铺一家连着一家,商贾、文人、香客、游客、贩夫络绎不绝

古建故事由此展开 更多古建文明将揭开面纱

一年多的复原之路,彼时的萧易和清华大学建筑学院资料室的工作人员已经非常熟络了。他惊讶地发现,当年的川康古建调查中,营造学社在新津观音寺拍摄的照片多达172张。如今我们震撼于新津观音寺中被盛赞为“东方维纳斯”的大型壁塑飘海观音,其中的十二圆觉菩萨壁画、大型深浮群雕等。但在营造学社拍摄的照片中我们清晰可见,80年前的新津观音寺比现在还要宏大、完美得多,完整的建筑结构、大量的彩塑雕像、惊世绝伦的壁画艺术,传达出和谐的宗教思想与艺术审美。新津观音寺那些消逝的建筑,在历史的洪流中带走了一些故事,却也让人遗憾。

一个人一生都会和建筑发生关系。比如在广汉,一个人会在民居里出生,有他熟悉的地方、街道,长大了去读书,可能要去文庙、魁星楼或拜拜孔夫子、文昌公,成年了到宗祠举办成年礼,取得功名或有一定地位后还可能回到会馆和同乡聊一聊,生病了去药王庙拜一拜,生子了去娘娘庙拜一拜……

易于流失的文化,让人们想到通过建筑来承载曾经有过的文明,这种记载方式比文字显得更加有生气、更加直接。当年的川康古建调查,营造学社拍摄了5000多张照片。据了解,目前已经有相关人员在着手准备将这批照片整理、归类、公开出版。这批照片将对四川、云南地区的考古发现具有重大意义。

对于一座城市来说,日子久了,故事多了,城市的灵魂就会浸润于建筑的砖瓦楼阁当中。建筑为城市文化灵魂提供了一个栖息之地。一个人从古色四合院住进现代高楼大厦,心境是会随之变化的。所以当我们再看这些古建时,我们才懂古建是铭刻着城市历史的丰碑和发扬文化的殿堂,我们才懂那时那地那人的故事为什么值得传颂,我们才懂建筑承载的是当下的文明归属与自我认识。(图由成都博物馆提供,部分解说引自《影子之城——梁思成与1939/1941年的广汉》)

营造学社在俸氏祠只拍下了一张照片,一个小男孩正走向宗祠,木门上威武的门神正在保家护院,墙上还绘有壁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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