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建安七子到竹林七贤,浅谈魏晋文学风气

了解三国那段历史的人都会知道,魏晋时期,是一个奇怪和充满悖论的年代。在这个战争频繁、饿殍遍野的年代里,一方面是社会物质的极度贫乏,一方面是人的精神空前高涨。在这期间出现了两个著名的文学群体,他们是建安七子和竹林七贤。

首先说说建安七子。中平六年(公元189年),汉灵帝死,董卓率兵入洛阳,废汉少帝刘辩立汉献帝刘协,年号初平。董卓自掌大权,后又挟持献帝至长安。公元196年七月,汉献帝回到洛阳。九月,曹操到洛阳迎接汉献帝至许。此后,汉献帝改年号为建安,后经历25年(196——220),沿用至东汉亡。这期间,一直是曹魏集团把持朝政,因此有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一说。

所以这建安七子便是在汉献帝在位,也是曹操把控朝政时期涌现的除了曹氏父子外的七位文人。他们分别是孔融、陈琳、王粲、徐干、阮瑀、应玚、刘桢。“七子”之称,始于曹丕所著《典论·论文》:“今之文人,鲁国孔融文举,广陵陈琳孔璋,山阳王粲仲宣,北海徐干伟长,陈留阮瑀元瑜,汝南应玚德琏,东平刘桢公干。其七子者,于学无所遗,于辞无所假,咸以自骋骥录于千里,仰齐足而并驰。”七子中除了孔融与曹操政见不合外,其余六家人虽然各自经历不同,但都亲身受过汉末离乱之苦,后来投奔曹操,地位发生了变化,才有了安定、富贵的生活。他们多视曹操为知已,想依赖他干一番事业。故尔他们的诗与曹氏父子有许多共同之处。因建安七子曾同居魏都邺中,又号“邺中七子。”

宋严羽《沧浪诗话》:“建安体,汉末年号,曹子建父子及邺中七子之诗。”这一时期,三曹、七子、蔡琰等人并出,诗风“慷惯以任气,磊落以使才,造怀指事,不求纤密之巧,驱词逐貌,唯取昭晰之能。”(《文心雕龙·明诗》)后世称这种风格为“建安风骨”、“汉魏风骨”,又称为“建安体。”北齐邢邵《广平王碑文》:“方见建安之体,复用正始之音。”“七子”中,各人又都有并称。曹植与王粲、刘桢并称“曹王”、“曹刘”。南朝肖纲《与湘东王书》:“远则扬马、曹王,近则潘陆、颜谢。”钟嵘《诗品》:“昔曹刘殆文章之圣。”王荣与刘桢并称“王刘”。胡应麒《诗薮·内篇》:“王刘以降,敷衍成篇。”建安文学与建安七子曹操倡导“尚刑名”,“尚通脱”,又善属文,爱文士。 建安九年(204年),曹操占据邺城后,在中国北部创造了一个以邺城为中心的相对稳定的政治局面。许多文士在饱经战乱之苦后,如百川赴海,相继奔往邺城,归附到曹氏周围。在这里形成了以“三曹”为领袖,以“七子”为代表的,庞大的邺下文人集团。他们战时大多随军,归来习文作诗,探讨文学,歌功颂德,抒发情怀,写征战之苦,述社会之乱,相互批评、磋商,共同提高写作水平,发展并繁荣了建安文学,给后人留下了“建安风骨”这一宝贵的精神财富。

建安文学,通常指从汉末到魏初这个时期的文学,但并非仅限于这25年。 建安时期,是我国文学史上光辉灿烂的时期,“俊才云蒸,作家辈出”,各种文体得到发展,是中国文学史上的黄金时代。建安时期的诗歌吸收了汉乐府民歌之长,情词并茂,具有慷慨悲凉的艺术风格,比较真实地反映了汉末的社会现实以及文人们的思想情操。因发生在汉献帝建安时期,故后人称这一时期的文学为建安文学。建安文学的代表人物是“三曹”和“七子”,而以三曹为核心。

曹操是建安文学的主将和开创者,今存其乐府诗20余首,代表作《蒿里行》描写了军阀混战时期的惨景,《短歌行》更是脍炙人口的名篇。曹丕是曹操的次子,其诗歌委婉悱恻,多以爱情、伤感为题材。两首《燕歌行》是现存最早的七言诗。其所著《典论.论文》,是中国文学批评上的重要著作。曹植是这一时期最负盛名的作家,流传下来的诗赋文章共有100多篇,如描绘人民痛苦生活的《泰山梁甫行》,描写爱情的《美女篇》,《洛神赋》等,曹植写《七步诗》的原委,更流传为尽人皆知的佳话。

而七子中,孔融长于奏议散文,作品体气高妙。王粲诗、赋、散文,号称“兼善”,其作品抒情性强。刘桢擅长诗歌,所作气势高峻,格调苍凉。陈琳、阮籍,以章表书记闻名当时,在诗歌方面也都有一定成就,其风格的差异在于陈琳比较刚劲有力,阮籍比较自然畅达。徐干诗、赋皆能,文笔细腻、体气舒缓。应炀亦能诗、赋,其作品和谐而多文采。当然,他们的创作风格也具有一些共同的特点,这也就是建安文学的时代风格。这种时代风格的具体内容及其形成原因,便是刘勰在《《文心雕龙》·时序》中所说的:“观其时文,雅好慷慨,良由世积乱离,风衰俗怨,并志深而笔长,故梗概而多气也。”

李白有“蓬莱文章建安骨”之句,可知建安文学对后世的深远影响。

而另一个群体“竹林七贤”则是魏国时期(240-249)七位名士的合成。分别是嵇康、阮籍、阮咸、山涛、向秀、王戎、刘伶。成名年代较建安七子晚一些。就比如阮氏一家中,阮瑀是建安七子之一,而他的儿子阮籍和孙子阮咸(阮籍侄子)则是竹林七贤中的成员。

以阮籍、嵇康为代表的竹林七贤,生当魏晋易代之际,经历了较常人更多的人生坎坷和磨难。他们以其不同凡俗的道德文章和社会文化行为,有力地影响着两晋文风、世风和士风。竹林七贤是魏晋时期颇有影响的文士阶层。他们在文学、哲学、艺术等方面的成就和造诣,他们的人生态度和处世方式,他们的个性精神和人生追求,对当时的社会和世风,对魏晋文化的形成,对其后的文士阶层,乃至对整个中国文化,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对于他们,学术界一向多所留意,出现了一些很有见地的研究成果。但也有一些问题尚待澄清,如竹林七贤之称、竹林所在地、竹林之游的时间、七贤何以有竹林之游等等。今天就来谈论一下关于竹林七贤之称。

七贤之称始见于东晋孙盛《魏氏春秋》。《三国志魏志王粲传》附《嵇康传》裴松之注引《魏氏春秋》云:康寓居河内之山阳县,与之游者,未尝见其喜愠之色。与陈留阮籍、河内山涛、河南向秀、籍兄子咸、琅邪王戎、沛人刘伶相与友善,游于竹林,号为七贤。《文选》颜延之《五君咏向常侍》注引《魏氏春秋》亦载:“康寓居河内之山阳,与河内向秀相友善,游于竹林。”阮籍、嵇康等人同游于竹林,人数恰好和孔子所说的“贤者七人”相吻合,故时号“竹林七贤”。稍后于孙盛的袁宏有一部《名士传》,他以“夏侯太初、何平叔、王辅嗣为正始名士,阮嗣宗、嵇叔夜、山巨源、向子期、刘伯伦、王浚冲为竹林名士,裴叔则、乐彦辅、王夷甫、庾子嵩、王安期、阮千里、卫叔宝、谢幼舆为中朝名士。”(见《世说新语.文学》刘孝标注)于是又有了竹林名士之说。但是,袁宏所说的竹林名士仅有阮籍等六人,而不包括阮籍的侄子阮咸。因此可以说,竹林七贤之说自袁宏开始已经有了不同的说法。《魏氏春秋》记竹林七贤事仅“游于竹林”一语,太过简略。比较而言,《事文类聚别集礼乐部》引《魏记》和《世说新语》,对竹林七贤的记载就显得详细一些。《魏记》这样写道:“谯郡康,与阮籍、阮咸、山涛、向秀、王戎、刘伶友善,号竹林七贤,皆豪尚虚无,轻蔑礼法,纵酒昏酣,遗落世事。”《世说新语任诞篇》亦载:陈留阮籍、谯国嵇康、河内山涛,三人皆相比,康年少亚之。预此契者,沛国刘伶、陈留阮咸、河内向秀、琅邪王戎。七人常集于竹林之下,肆意酣畅,故世谓竹林七贤。七贤虽非同郡同里,但因他们“皆豪尚虚无,轻蔑礼法”,有相同或相似的志趣爱好,对当时的社会有大体相同的感受,故能慕名相访,一见如故,“常集于竹林之下,肆意酣畅”,把身外的险恶、世事的龌龊忘了个一乾二净。根据《魏氏春秋》《魏记》和《世说新语》等书的记载,竹林七贤包括陈留阮籍、阮咸叔侄,河内山涛、向秀,祖居谯郡而寓居河内山阳的嵇康,琅邪王戎,沛国刘伶。这也是后世较为一致的看法。

但据史料记载,参与竹林之游的还有另外两个颇为重要的人物,他们就是吕巽、吕安兄弟。吕氏兄弟是魏镇北将军吕昭之子。巽字长悌,曾任相国掾,依附于司马氏,深得司马昭的宠信;安字仲悌,气慨不凡,不喜仕宦。二人与嵇康、山涛、向秀等有交往,尤其是吕安,还是竹林之游中的活跃人物。吕安是东平(今山东东平)人,与嵇康是好朋友,每当思念嵇康之时,不远千里,命驾从之;有时嵇康不在,其兄嵇喜想代替弟弟招待,吕安却是不屑一顾,宁愿独宿车中,也不与嵇喜来往。待嵇康回来,尽兴方去。《晋书嵇康传》称:“东平吕安,服康高致,每一相思,辄千里命驾。康友而善之。”向秀与吕安也是好朋友,《晋书》本传说他“与康偶锻于洛邑,与吕安灌园于山阳,收其余利,以供酒食之费。或率尔相携观原野,极浪游之势,亦不计远近,或经日乃归,复修常业。”竹林七贤中年龄最长的山涛,和吕安也是很要好的朋友,《晋书山涛传》载:(山涛)性好老庄,每隐身自诲。与嵇康、吕安善。后遇阮籍,便为竹林之游,着忘言之契。吕安不仅与嵇康、山涛、向秀是好朋友,而且待嵇、阮等人会合后,他还参与了竹林之游。既预竹林之游,则其和竹林七贤的关系也就不言自明了。有人认为竹林七贤中王戎最小,竹林之游时,王戎方及弱冠,与众人年齿悬殊,名列七贤之中,恐非得当。而吕安与嵇、阮等人情款,理应列名竹林贤士。此说与理可通,可惜史无此称,只好暂备一说。

吕安的兄长吕巽,原来与嵇康也是至交,正如嵇康《与吕长悌绝交书》所云:“昔与足下年时相比,以故数面相亲,足下笃意,遂成大好。由是许足下以至交,虽出处殊途而欢爱不衰也。”后来,吕巽计淫弟媳,吕安欲告发,嵇康因是吕氏兄弟的朋友,从中调停,所谓“盖惜足下门户,欲令彼此无恙也。”不料吕巽出尔反尔,诬告吕安不孝,吕安因此下狱。嵇康愤而与吕巽绝交,上书为吕安辩白,结果也被牵扯进去。嵇康与吕巽交恶在魏元帝景元中,竹林之游在此之前,就时间上推论,吕巽也有参与竹林之游的可能。不过,竹林七贤之说乃是取孔子“贤者七人”之意,故当时孙盛等仅举七人,如将吕氏兄弟列名竹林名士,虽无妨大雅,却有碍宏旨。

嵇康是“竹林七贤”中的精神领袖,主张“越名教而任自然”,也就是什么规矩、传统这些都不要了,人活着就是潇洒、快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代表作《广陵散》;阮籍是唯一可以和嵇康比肩媲美的;山涛是著名的西晋名仕,将离选职时,欲召嵇康代之,嵇康致书与之绝交;阮咸是阮籍之侄,与阮籍并称为“大小阮”;王戎是历史上有名的“神童”,出人意料的是,这个“神童”长大后却变成了典型的吝啬鬼,变成了“算盘精”;刘伶宣扬老庄思想和纵酒放诞之情趣,对传统“礼法”表示蔑视,是“竹林七贤”中社会地位最低的一个;向秀官至黄门侍郎、散骑常侍,雅好读书,与嵇康、吕安等人相善,隐居不仕。

竹林七贤,他们“弃经典而尚老庄,蔑礼法而崇放达”,在乱世中遗世独立,以其鲜明的个性为后人所称道。刘伶醉酒,以天地为房屋,以屋宇为衣裤;阮籍率真,歌穷途而哭;嵇康一曲广陵绝唱,至今仍令人唏嘘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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