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先生笔下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一个个侠客形象组成的英雄群体

金庸武侠小说是由一个个忧国忧民的侠客形象组成的英雄群体。比如《天龙八部》里的乔峰(萧峰),《射雕英雄传》里的郭靖,《神雕侠侣》里的杨过。这些英雄都以天下为己任,其共性是“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但又不千人一面,而是各有各的性格。比如郭靖的诚朴、忠厚,嫉恶如仇;杨过的叛逆、聪慧、执着;乔峰的粗犷豪迈。这些英雄人物集中的体现了中华民族对“侠”的舍生取义、勇赴国难的价值取向。所谓的“武”,是现实生活中所不存在的或不典型的,而“侠”却是千百年来为人们所传颂、所赞扬的民族精神内核。所以,人们在读金庸武侠小说的时候,甚至会忘记其中的“武”,而被“侠”所感动,这与他人物塑造上的成功是分不开的。需要特别强调的是,金庸笔下的侠,并不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神,而是有个性,有情感,甚至有缺点的人。比如《笑傲江湖》中令狐冲的狂放不羁,《倚天屠龙记》中张无忌的软弱犹豫,灭绝师太的凶狠和刚愎自用。读者能感受到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他们的优点、缺点,我们都能在身边的人身上看到,这不仅是金庸对武侠小说本身的贡献,同时也是对“侠文化”的贡献。金庸先生在《鹿鼎记》的后记中曾说:……但小说的主角不一定是“好人”。小说的主要任务之一是创造人物。好人、坏人、有缺点的好人、有优点的坏人等等,都可以写。……小说中的人物如果士分完美,未免是不真实的。小说反映社会,现实社会中并没有绝对完美的人。小说并不是道德教科书。

在这些英雄形象中,最具代表性的当属郭靖。郭靖出生于北宋末年,是梁山好汉“赛仁贵”郭盛之后。北宋末年,由于统治暗弱,北方少数民族和南方少数民族相继建立起了封建政权。连年的征战,致使生灵涂炭,民不聊生。郭靖之父便死于金兵之手。其母李萍被金兵走狗段天德一路带至北方蒙古,逃脱后托庇于铁木真(成吉思汗),并与其子托雷结为“安达”。郭靖生性鲁钝,其七位师父甚为失望,幸得遇全真七子中的马钰,扎下了内功根基。金兵将铁木真逼至绝境,郭靖挺身而出,不畏强敌,使铁木真转危为安,铁木真大喜之下封其为“金刀驸马”。而当铁木真要求郭靖南攻宋朝的时候,郭靖却断然拒绝,其母甚至自杀明志。郭靖质朴善良,待人诚恳,一遇见黄蓉便结为生死之交。在与铁木真幼女华筝的婚约和对黄蓉的倾心相恋之间,郭靖一诺千金,毅然选择答应托雷与华筝成亲。郭靖与托雷总角之交,情深谊重,而当托雷带兵攻宋之际,郭靖甚至深夜欲行刺托雷,迫其退兵。在《神雕侠侣》一书中,郭靖又为杨过讲了一番“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道理,以行动和道德感化了杨过。蒙古军南进之后,郭靖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独守襄阳十余年。这些虽然都是金庸先生的虚构,但其所表现出来的人格力量却集中了中华民族的勇敢、坚贞、舍生取义的道德理想。

其次是一系列活生生的“非侠”普通人形象和介于“侠”和“反侠”之间的亦正亦邪的武林人物形象。这在《鹿鼎记》中韦小宝身上表现得最为突出。韦小宝生于妓院,一系列的阴差阳错使之成为康熙身边最得宠的“韦爵爷”,但他既没有“武”,只学了一身“天下第一的逃跑功夫”;又没有那种读来让人血脉贲张的“侠”的性格特征,而是自然地趋利避害,油滑自私,但在大节面前又有其可爱的、值得肯定的一面。这种“非侠”特征在前面提到的令狐冲、张无忌等人身上也有所体现。此外,金庸小说中出现了大量亦正亦邪的、无法以传统价值取向准确归类的亦正亦邪的武林人物形象。比如《笑傲江湖》中的任我行,《倚天屠龙记》中的白眉鹰王殷天正。这些人有其善的一面,也有其恶的一面;有其作为“侠”的一面,也有其特立独行、古怪刁钻的一面。相比《蜀山剑侠传》里半人半神的形象和梁羽生小说中道貌岸然的侠客形象,金庸小说里这些人物更让人觉得可信、可感、可亲。

同时,这些人物的性格具有相当的复杂性。比如《倚天屠龙记》中的谢逊,被其师父成昆杀灭全家,原本性情宽厚、聪明睿智的“金毛狮王”变得凶狠残暴、性情乖张、喜怒无常。而到了晚年,经历了十余年思念张无忌的悲欢离合,他参破生死,皈依佛门,竟成一代“大德高僧”。这么多的矛盾集中在谢逊一个人身上,就将其内心世界展示得非常清晰。又如同一小说中的张无忌,幼年时就经历了丧父、丧母之痛,被玄冥二老打成重伤。蛛儿(殷离)邀他同去,却被其咬伤手背。后来又经历了受伤、受骗、练功等一系列曲折的经历,阴差阳错地当上了明教的“教主”。他性格的复杂性和成长历程在蛛儿(殷离)口中道出:原来她爱的是小时候乖戾凶狠的张无忌,而不是长大以后宽厚仁慈的张无忌。所谓“性格决定命运”,在谢逊和张无忌身上得到了充分的验证。“这些人物思想性格的复杂、矛盾又是奠基在生活本身的复杂、矛盾之上,使人性的发掘有了深刻而广泛的社会意义(罗立群,江湖一怪侠——代《古龙作品集》序)。”

再次是非常具有典型性的反面人物形象。其代表是《笑傲江湖》中的左冷禅、岳不群。左冷禅的“阴谋家”形象,岳不群的“伪君子”形象,都在人们心目中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金庸在《笑傲江湖》的后记中也曾经提到,在越南,国会议员甚至用“左冷禅”、“岳不群”作为政敌的代称。他们身上体现出的反道德特征,在任何国家、任何民族,任何社会,都是遭到唾弃和鄙视的。

对于这些人物的性格,金庸先生自己也说:武侠小说的故事不免有过分的离奇和巧合。我一直希望做到,武功可以事实上不可能,人的性格总应当是可能的。杨过和小龙女一离一合,其事甚奇,似乎归于天意和巧合,其实却须归因于两人本身的性格。两人若非钟情如此之深,决不会一一跃入谷中;小龙女若非天性淡泊,决难在谷底长时独居;杨这如不是生具至性,也定然不会十六年如一日,至死不悔……世事遇合变幻,穷通成败,虽有关机缘气运,自有幸与不幸之别,但归根结底,总是由各人本来性格而定。(三联书店《金庸作品集——神雕侠侣·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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